连月大雪,民不聊生,母亲带我逃荒至京城,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我竟是流失的皇子……
一、牢笼
我仍记得,那个路有冻死骨的荒年。
秃鹫啄食饿殍,灾民易子而食。
放眼望去,满目白雪苍凉,我与母亲一脚深一脚浅,走在令人心悸的荒野之上,寒冷穿透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之中。
飘荡若尘埃,卑微如蝼蚁。
半月前,我与母亲亲眼目睹,王叔不顾王婶跪地阻拦,抱着一岁的小女儿上了隔壁张家,只听见张叔回答,“我家那个今早就换了”,王叔血红着双眼,又回到四面漏风的家。
一声尖呼后,一切终归平静,屋内却渐渐泄出肉香。
那天之后,我与母亲便鲜少生火,也尽量避开有人烟的地方。
群狼环伺之下,我们连入睡时也是战战兢兢,因为一旦放松,我们就可能被这连日的大雪掩埋,亦或许是成为他人暂且饱腹的盘中餐。
月色森森,照着天地间的生灵死灵,那时的我并不明白母亲为何对皇城有着那么深的向往,急切到一身伤病也不肯止息。
但见惯了夫妻相食、兄弟相残,纵使年幼,我也渐渐明白,人只能依靠自己。
可我没有想到,顶过了连月的劳累奔波,扛过了连月的人心难测,母亲却在皇城脚下永远闭上了双眼。
临终前,母亲拿出了她珍藏已久的玉佩,并将一段往事告知于我。
墨绿色的玉佩,飞舞着的龙纹,又是一段痴男怨女的故事。
原来,十余年前,当朝天子微服私访,亲下江南,与淮水畔一女子相爱,诞下一子。
而我,便是那个流失的皇子。
直接进皇宫必然不可能,经过数日打听,我得知当朝丞相有一个心善信佛且擅鉴珠宝的妻子,也摸清了相府位置。
长安居,大不易。在连日的寒冷与饥饿、奔波与蹲守的交替折磨之下,我倒在了丞相府大门前。
所幸倒下前,我看到了期望中的轿辇,上面坐着一个看上去面慈心善的夫人。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层层的纱帐,置于枕边的玉佩。看护的婢女眼见我醒转,连忙出去禀告。
幸好,我赌对了。
片刻后,丞相夫人走进了房门,询问我玉佩从何而来,谈话间分明在探听我的身世。略作思索,我将母亲所述往事稍作简略后道出。
日暮黄昏,望着一寸寸下沉的红日,透过天边将要燃尽的云霞,想来丞相已入宫面见圣上了。
几日后的晌午,我终于获得了进宫的机会。
精雕细刻的龙座上,天子自上而下俯视着跪伏在殿中的我。金碧辉煌的偌大宫殿中,我渺小得就像一只蝼蚁。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在皇帝命我抬起头时,我很快敛起了眼中的不屑,让他看见了自己含泪的双眸。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汐月。”
至此,我终于成为了皇族牢笼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并得名祁玉,字子弋,为十三皇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踩低捧高在这里最显盛势。不过是个流亡归来的庶子,皇帝对我早已不如初入宫时关切,因此,莫说皇子妃嫔,连宫女太监都往往不将我放在眼中。
但在此时,七皇子却站在我的身边,为我惩治那些不长眼的奴才,给我送来精美的宝物,在众人鄙薄中为我出头,帮我作证洗脱构陷的罪名……
不过年长两岁,七皇子却比我更多了些宽和与温柔。
在这深宫内,我不愿相信他人,每每冷漠拒绝,但七皇子一次次救我于水火,终究还是触动了我。
我明白,一个有能力争夺储君之位的人绝不只是天真地同情我,七皇兄帮我,必然也是因为我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或许是看重我孤家寡人,行事无所顾忌,又或许是看重我孤身寻亲,手段非常。
在黑暗中行久了的人,最拒绝不了前路的灯。
当时,七皇兄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德贵妃的长子四皇子。平日里见着的他总是笑意绵绵,叫人心生亲近,若非觉察到他在自己宫中动的手脚,我也未看出那未达眼底的笑中淬着毒蛇般的冷意。
四皇子一直试图拉拢韩尚书与夏尚书两位大臣,那两位老奸巨猾,虽未明显站队,却已隐隐倾向于他。
若要与他抗衡,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便是上战场、获军功、赢民心。
时国西北与漠国毗邻,那儿的人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草原雨期百草丰茂,恍若天上人间,但旱季却黄沙漫天,不啻人间地狱。因此,漠国之人对中原百姓的稳定生活既向往而又嫉妒,两国冲突不止,终于在真元三十年爆发大战。
与漠国之战,七皇兄自请上阵杀敌,我亦同往。
边塞一年,我们一起看过落日映红半边天,一起听过羌笛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