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住了。
杨繁惊慌地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唐厌。
“你、你、你没走?”
唐厌脸上带着几分怒气,问道:
“你就这么怂?任她对你呼来喝去,非打即骂?”
杨繁眼神闪烁,小声道:
“林、林老师没打过我…”
唐厌一把甩开他的手,斥道:
“就你这性子,走到哪都挨人欺负,难道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一点都不值得你爱惜?”
杨繁垂下眼睫,虽然脸上火辣辣的,但心里却是温暖得很。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怒其不争地骂过自己了。
好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杨繁心里暖暖的,但脸上红了一片:
“你、你别生气。”
唐厌怎么能不生气?他又不能一天24小时看着杨繁,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中,性子还这般软弱,想好好活着都难!
耗都被他自己给耗死了。
唐厌觉得不能这样,他必须得让杨繁觉得快乐一点,不然他看不住的时间里,杨繁说不定一个想不开就嘎嘣了。
想活是不容易的,想死却是轻而易举。
从三楼以上一跃而下,或者抓把安眠药一咽而服,再或者喝口农药一饮而尽。
唐厌最清楚这种事了。
他心里思量着,沉默不语,杨繁却在他耳边话语活络了起来:
“你怎么没回教室上课呀?老师不管你吗?”
唐厌没理他,看着他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你喜欢什么?”
“什么?”杨繁懵了。
唐厌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爱好,你有什么爱好?”
杨繁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连忙应道:“我、我喜欢做饭。”
“行,那就去你家做饭。”
“啊?”
杨繁还没有反应过来,唐厌就把他拽走了,两人麻利地走下楼梯。
“逃课吗?”
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风过树梢,卷得枫叶沙沙作响。
唐厌握着杨繁手腕,头也不回地往围墙边走。
“不然呢?回去告诉你那个夜叉老师,说你要回家当厨娘,让她给你批假?”
杨繁不说话,耳廓又一次泛红。
二人走到围墙边,唐厌松开紧握住杨繁的手。
唐厌抬头目量了一下墙高,心里有了考量后转身对杨繁说:“我先过去,然后接着你。”
杨繁摇摇头,轻声道: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
唐厌递给他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杨繁顶着唐厌看小豆丁般的眼神,脸颊滚烫。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走到墙边。
墙垒得挺高,但杨繁生得也高,他双手轻轻攀上墙头,下一秒便抬起一条腿蹬在了墙面上。
唐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勾起唇角道:“别勉强,别到时候趴在上面不敢下去。”
杨繁默不作声,双手用力撑起半个身子越了过去。
“挺麻利。”
唐厌适时地给出了鼓励。
杨繁一条腿屈在墙上,脚尖踩住墙头,另一条腿贴紧墙面,跪着膝盖找支撑点。
杨繁一咬牙,纵身翻了过去。
那样子说不上多狼狈,但也绝不漂亮。
唐厌放下双臂,冲着墙外不放心地喊道:“没事吧?”
这要是没抑郁死,没叫人欺负死,没自杀死,反倒摔死了。
那可真是操了蛋了。
好在杨繁立马回了他:
“没事!这很安全!”
唐厌这才放下心来。
他双手麻利地攀住墙头,接着三下五除二就纵身翻了过去。
“好厉害……”杨繁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忍不住赞叹。
“走吧。”
唐厌跟着杨繁回了家。
其实唐厌让杨繁开心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想知道杨繁家在哪。
杨繁从兜里掏出钥匙,没有立马打开门,反而有些犹豫地看向唐厌:
“我家…有些乱,你别介意。”
唐厌摆摆手:“我没那些说道。”
杨繁这才咬着牙点点头,转身开了锁。
推开灰绿色铁门,一股清新的苍兰香扑面而来,唐厌闻着房子里的香味,觉得十分自在。
他刚抬腿迈进去,结果五脏六腑瞬间就传来一阵刺痛。
这刺痛突如其来,令他防不胜防,唐厌当场就皱紧眉头捂住了胸口。
“你怎么了?”
杨繁见唐厌一脸难耐,忍不住拧紧眉头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唐厌忍住刺痛感,抿唇道:“没有。”
“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说到脸色,杨繁这才发现,唐厌的脸色和旁人比不太一样……
别人的脸都红润有光泽,再不济也是粉扑扑得,可唐厌面色却如白蜡一般渗人,简直……简直不像是活人该有的脸色……
杨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猛地收回发散的思维,镇静道:“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去医院吧。”
唐厌摇摇头,突然眼睛像狼一样望向东屋那扇紧闭的房门。
杨繁见状怔愣,随即顺着他视线望去,结果只看到了白茫虚无的空气,于是他不解之情越发浓厚了。
“怎、怎么了?”
唐厌摇摇头,站直身子,平常笑道:“没事。就是看你家太空了,有些惊讶。”
杨繁闻言,低下了头: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必需家具,没什么好看的。”
唐厌点点头。
确实。
这屋子不能说是陈列简单,只能说是家徒四壁。
地面上铺了一层翘边的漆木地板,客厅里一台盖块蕾丝花纹白布的冰箱嗡嗡作响。
除此之外,屋子里就只剩下一台笨重的大屁股电视孤独地躺在客厅地板上。
唐厌虽然几百年没在人间待过了,但他亲自来人间捉过厉鬼恶灵,他认为那些常滋生怨灵的破烂小酒店都比杨繁家装修华丽。
唐厌感觉很棘手。
在学校里杨繁是任人欺凌,没人撑腰的孤舟,回到家竟也还是独自一叶。
而且这家还这么穷酸,唐厌有些理解杨繁了,怪不得他想重开,谁过上这样的人生,谁都想重开。
更何况他还是个这样性子的人。
唐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禁不住想,上天给杨繁这么多寿命有什么用?但凡在他苍白如粥的生命里添上不重不淡的两笔,他的日子都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
唐厌看向正在系围裙的杨繁,眼里难得流露出一丝同情。
杨繁脸上挂着笑,他看向唐厌,开口问道:
“你喜欢吃什么?”
唐厌:“随你。”
反正做了他也不能吃。
杨繁朝他眨眨眼:“还是做点你喜欢吃的菜吧。”
“不用,我没什么胃口,你做了自己吃就行。”
杨繁激动的心顿时像坠下谷底一般沉重,他眼中闪烁的眸光黯淡下来,喃喃道:
“你不吃啊……”
唐厌见他这副模样,不解道: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的事是'做饭'吗?”
又不是吃饭。
杨繁点点头:“嗯,是。”
“那我就做自己的了?”
唐厌:“嗯。”
杨繁转身拧开煤气灶,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唐厌站在原地,眼睛却四处打量着。
他视线落到某处,接着看向东屋那扇紧闭不开的门,忍不住思量起来。
十分钟后。
杨繁麻利地往桌上端了三盘菜,唐厌闻着空气里的饭菜香,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他是鬼,不能吃人间的东西,只能食香烛酒气,现在让他和一屋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待在一起,真是为难他。
虽然唐厌不吃,但杨繁还是拿了两副碗筷。他把一副放在唐厌那边,一副放到自己身前。
“真的不吃吗?”
唐厌坐到他对面,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米饭,吐声道:“不吃。”
杨繁心里感到几分失落和遗憾,他点点头:“那好吧。”
说罢,他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杨繁炒了三道菜,以往他自己一个人吃时都是只炒一道,但今天唐厌来了,杨繁特意多做了两道。
尽管唐厌事先说了自己不吃。
唐厌看着细嚼慢咽的杨繁,觉得这是个谈心的好时机,于是他开口问道:
“家里怎么就你一个?”
杨繁夹菜的手滞在半空。
他如星辰一般璀璨深邃的眼眸沉默地盯着唐厌,半晌,开口问道:
“其实我一开始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新转来的?”
唐厌有点意外,挑眉问道:“此话从何而来?”
杨繁语气波澜不惊:“因为你不认识我。”
唐厌觉得有趣,微微笑道:“你很有名?”
“说对一半,”杨繁看向他,“是臭名昭著。”
唐厌默然。
杨繁继续说道:“所以你在天台拦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刚来这个学校不久,还没有听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