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任何一个学生在看到有人要自杀时都会不计前嫌地出手相救吧，虽说我确实是新转来不久，但你这个悲观的想法却是不可取。”

　　杨繁苦涩一笑，闻言摇了摇头。

　　“我说错了？”

　　“没有。只是你不……算了，当我没说。”

　　唐厌从来都不是那种能被别人话说一半就勾起好奇心的人，哦不，鬼。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他在乎的人，虽说现在还没碰到在乎的人。所以别人妄想用这种方法来博得他的关注，实在是天方夜谭。

　　唐厌点点头，无所谓道:“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转而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家是不是只有你一个？”

　　在地府时他和手下只顾着时不时关注杨繁本人的精神状态了，以至于杨繁如今长到18岁，唐厌对他的家庭状况知之甚少。

　　没办法，看一个萝卜挖一个坑，至于坑里面啥样，这就不是地府的人能管了的了。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唐厌迫切地想知道杨繁的全部。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一针见血。

　　杨繁:“嗯，只有我一个人。”

　　唐厌有些郁闷。

　　坏了，亲情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唐厌认命地把胳膊拄在桌子上，直勾勾地看着杨繁。

　　“你怎么才能开心？”

　　杨繁手一抖，筷子上夹的米饭瞬间就又掉回到了碗里。

　　“……”

　　唐厌道:“开心了是不是就不想死了？”

　　“……”

　　“说话，别装哑巴。”

　　“唐厌，”杨繁明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语气似是骄阳下的甘露，“我开不开心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吗？”

　　唐厌点头，毫不避讳道:“你的生死对我来说最重要。”

　　杨繁眼眶里开始有泪在打转:

　　“为什么？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唐厌很难跟他说为什么，毕竟真相太过扯淡了。

　　我说是因为你想三更没，但阎王却劝你五更死，所以我就来留人了，你会相信吗？

　　谁会相信？

　　唐厌刚才只是无计可施而感到有些茫然，无论是人还是鬼茫然时都会说出一些真心话，他也不例外。

　　解释起来很麻烦，于是唐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他的话:

　　“开个玩笑。”

　　杨繁默默地眨眨眼，收回了眼泪，也收回了心里的雨过天晴。

　　吃了一顿不算满意的饭，但杨繁还是觉得心里开心了很多。

　　至少，至少现在都有人愿意和他开玩笑了。

　　03

　　还剩七天。

　　唐厌知道了杨繁家在哪后就立马住进了他家旁边的房子里。

　　说来也巧，这层楼里一共有三个门洞，杨繁家在东屋，西屋住着一个老太太，中间这户正好空着。

　　于是唐厌心安理得地住了进去。

　　如果远在几省之外的房主知道自己家里住进了一只鬼，怕是要气得一命呜呼！

　　但其实不然，普通鬼住进阳宅确实会添晦气，但唐厌是阴官，阴官本质上是护佑人的，所以他住进去反而给阳宅加了几分神官护佑。

　　唐厌对住处的要求极高。他在地府的亭台楼阁，一砖一瓦，一亭一树尽是按照古代大户人家的配置建设的。

　　虽然那些都是用阴术堆砌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唐厌也觉得十分满足。

　　然而他在人间的这几天，可谓是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生生磋磨掉了他的一身傲骨。

　　第一天，唐厌在外面飘荡了一夜，他的磁场太强，住进一所房子便会影响当地的磁场。

　　所到之地，灯时而亮，时而灭，电视时而闪烁，时而息屏，钟表时而快走，时而停滞。

　　要是没人还好，但偏偏他去的每个酒店都有人住。

　　原本他想将就将就和几个抠脚大汉对付一晚，结果他刚住进去没几分钟，酒店屋子里的电视就开始沙沙地闪雪花。

　　“我草，咋了这是？”

　　抠脚大汉们面面相觑。

　　正当他们以为是电路不畅时，电视忽然灭了，紧接着灯开始闪烁起来。

　　“沙沙沙——滋滋滋——”

　　抠脚大汉们坐不住了。

　　“谁！谁在这屋子！”

　　“老子告诉你！姑爷爷我可不是好惹的！敢吓唬你爷爷，老子把你当下酒菜吃喽！”

　　“老八！你是童男，快撒尿，骚不死他！”

　　唐厌黑着脸从酒店里飘了出去。

　　——

　　所以现在有个没人的住所已是极好的了，再挑剔就真又要睡回桥洞去了，虽说鬼不需要休息，但那边是真萧瑟啊。

　　唐厌还是更喜欢在有人气的地方待着。

　　唐厌坐在地上，地板上落满了灰，但他裤子上却没沾上分毫。

　　他面前摆着一只火盆，盆边有两支红蜡，唐厌往火盆里扔进一张符纸，随后嘴里默念法诀。

　　片刻后，符纸竟在火盆里幽幽燃了起来，发出绿色的火光。

　　唐厌静静拄脸看着，默默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符纸燃烧飘起来的烟才终于不再消散，而是慢慢聚起来，形成一面小小的镜子。

　　唐厌暗暗翻了个白眼。

　　小镜子在空中稳稳停着，正对着唐厌。片刻后，一个人形影影绰绰地显露在镜子前。

　　阎王泡在温泉里，周身雾气氤氲，与阎王殿中红色的瓦砖一起，毫无遮挡地映在阴阳镜中。

　　阎王惬意地眯眯眼，懒洋洋地问道:

　　“找我什么事啊？”

　　唐厌腹诽道:“您老人家还真是乐得清闲。”

　　其实唐厌和阎王私交不错，阎王很欣赏唐厌那份高冷孤傲的劲儿，损起人来嘴下毫不留情，办起事来手中绝不迟疑。

　　他就缺这么一个雷厉风行还不趋炎附势的好帮手。

　　阎王悠闲地捶了捶胳膊，笑道:“你不是已经去了吗？有你在，我放心。”

　　唐厌轻哼一声。

　　“说正事，通府文书什么时候批下来？”

　　阎王不甚在意道:“要那玩意做什么？没有它你不是照样在人间行动吗。”

　　唐厌沉声道:“是这样没错，但我怀疑杨繁家供着神像。”

　　阎王微微愣神:“他供那玩意做什么？有信仰的人还会自杀？”

　　唐厌摇摇头称不知道:

　　“反正我进他家之后感觉浑身不自在，大概率供的弥勒或者菩萨，总之以防万一，还是尽快把两界通行文书批下来吧，我怕杨繁在那个房间里做点什么，我进不去来不及阻止。”

　　阎王点点头，随即道:“一会儿就给你烧过去。”

　　“还有一件事。”

　　“还有？”阎王有些不耐烦了，他温泉正泡得好好的结果被唐厌打扰了兴致，阎王没好气道:“你这是逮到机会，趁机要求我呢。”

　　唐厌拿捏分寸十分有度，他恭敬道:“不敢。”

　　阎王哼了一声:“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这忙着呢。”

　　“我想要点钱。”

　　“钱？”

　　唐厌点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或许给杨繁点钱他就没那么悲观了。人都是利益驱使的生物，我给他钱，说不定他就能开心起来然后不那么想死了。”

　　阎王觉得甚有道理:“哈哈，想不到你心还挺细，要多少啊？”

　　唐厌道:“一百万吧。”

　　“抠门，给你十万亿，给我狠狠拿钱砸他！不把他脑袋砸个窟窿都不算完。”

　　唐厌嘴角微微抽搐。

　　阎王说出去的话掉地上砸个响，他当着唐厌的面，大手一挥，把通府文书和十万亿都烧给了他。

　　“没别的事了吧，没别的事就赶快——”

　　“等等，”唐厌看着火盆里出现的文书和厚厚一摞子钱，忍不住眼皮直颤。

　　“又怎么了？”

　　唐厌伸手拿起火盆里的一沓钱，万分无语地问道:“冥币十万亿啊。”

　　阎王点点头:“不然呢？天地银行，两界通用，那上面都写着呢。”

　　唐厌真的很想把这摞冥币狠狠地砸在阎王那秃瓢般的脑门上。

　　“人间不用这个。”

　　阎王:“那用啥？”

　　“人民币……”

　　阎王挠了挠头，接着愤愤不平道:“那你就去找卖这玩意的人换，凭啥那个那个什么人民币就能换咱们的钱，咱们的钱换不了人民币？”

　　唐厌:“……”

　　“这能行吗？”

　　阎王大手一挥:“我是阎王我说了还不算？你去换，他不给你换你就让他来找我。”

　　唐厌觉得这个办法很荒谬很扯淡，古往今来，从来没有鬼这么干过。

　　不过他也别无他法了，毕竟地府除了冥币，其他什么钱都没有。

　　唐厌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

　　阎王显露笑颜，安抚着他:“别总摆着这一副丧气脸嘛，好好干，唐厌。”

　　阎王收敛笑意，端正容颜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放心，安稳度过这最后几天，我走的时候会卸去你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