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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愿你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早点去死。」
说完这两句话,我用力抓过他手里的钱袋和银票,头也不回地离开。
06
他给了我三万两银票,钱袋子零零散散的大概有几百两,都是我这一年来除了给李牧寒治病外剩下来的,有银子,有银票,还有铜板。
闻风阁我自然也不会待了。
回到郊外我自己搭建的茅草屋,接连几天的大雪把小小的屋子压地摇摇欲坠,我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一年前遇见李牧寒的情景。
当时他就穿着一身破烂的白衫,浑身是伤地躺在离茅草屋不远的雪堆里,手腕处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汇成一滩,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红梅。
我不是没想过他出现的地点、时间也太凑巧。可是当我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听着他和弟弟一样的遭遇,怎么都没有办法狠下心什么都不管。
我当时觉得,这或许就是上天优待我,才把这个人送到我的身边,让我可以弥补自己过往犯下的错。
现在想想,我也分不清楚,我对李牧寒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把他当作对弟弟的寄托。
我只知道当时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一定要救赎他,一定不能让他落得像季尘一样的结局。
好像只有这样我就能减少对弟弟的愧疚,也能救赎一直被困在过去的自己。
所以在他说闻风阁挣的银两多的时候,我没有戒心,只有开心。
屋子很小,一眼就可以望到头,里面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却没几件是我的,我看着心烦,索性一股脑全部堆在了外面,只剩下一张床。
和衣蜷缩在床上,没日没夜的疲惫终于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卷着被子陷入了沉睡。
我又一次梦到了从绣楼坠落的季尘。
猎猎寒风轻而易举地将他肩头单薄的红纱吹落,他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鼓起的红纱衬得他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蝶,注定活不过冬天。
我目眦欲裂地飞身上前,却只抓到他的一缕发丝。
我拼了命捂着他不断冒出鲜血的伤口,却只来得及听他颤抖着嘴唇说出几个字。
「阿姐……对……不起。」
那一天冬末,很快就是春初,曾经潇洒恣意的少年就这样永远留在了旧年。
而我,守着封存的记忆,再也没能离开那个冬天。
07
门外东西掉落的声音让习惯警惕的我一瞬间清醒。
我利落翻身而起,摸上腰间的短刃,猛地拉开木门。
看到来人,我一愣。
「你还来干什么?」
李牧寒身上穿着我之前买给他的一件墨色长衫,似乎没想到我会出来,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
之前我丢成一堆的东西又被他拉了出来,有我们一起买的一对簪子,衣服发冠等等,整整齐齐地放在他铺开的玄色大氅上。
「你还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李牧寒自顾自地整理,眉目低垂,垂落的发丝遮挡了他脸上的表情。
「我只是要来收拾些东西带回去,不会打扰你。」
「这一堆破烂加起来也没几两银子,阁主这都看得上?」
我转过身看向屋内,只剩下一张床和我常穿的几件衣服,我也懒得收拾。
从此以后,我就一人一剑走天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李牧寒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对白玉簪,白玉粗糙,光泽也不通透,一个要一两八钱,我们央求了店家好久,用二两银子买了一对。
「若风,对不起,我一开始确实……存了利用你的心思,听闻季将军的嫡女文武双全,尤其武学造诣极高,一人可抵万军。我……自小不受父皇喜爱,手下也少有门客追随……」
「但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我对你是真心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没有任何目的地对我这么好,我……爱你。」
我双手抱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而后嗤笑一声,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你爱我什么?爱我像条狗一样被你耍地团团转,看着你左拥右抱,感恩戴德地拿着你施舍的钱再给你花?李牧寒,你觉得我季若风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和沈入世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也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这才跟她亲近,我心里爱的人……」
「李牧寒,你觉得还有谈这件事情的必要吗?」
我厉声打断,眼神比飘着的鹅毛大雪更冷。
今年冬雪尤其盛,朔风呼啸而过,身后的茅草屋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
我眼神一凛,飞身而起。
几乎是顷刻间,身后房屋轰然倒塌,屋顶上厚重的雪迅速地朝周围扩散。
那人却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玉手被冻地通红,还在慌忙整理地上的东西。
可是天意难违,他整个人被飞速的雪堆撞飞出去,东西自然是来不及收的。
用虚情假意堆砌起来的关系终有一天是要坍塌的。
我站在梅树下,冷眼看着狼狈陷在雪堆里的李牧寒,他离我只有几步,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鸿沟不可逾越。
「李牧寒,在你利用我弟弟季尘的事情接近我的那一刻,我们就之间就不可能了。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可怜。」
他从雪堆里笨拙地站起身,经过方才,手里的白玉簪只剩下了一只,正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以后不要再利用别人的苦难了。」
「它对你而言可能只是一个有点悲伤的故事,可是对于苦难中的人而言,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逃脱的阴影。」
「我这个活人蠢笨,活该被你利用,已经死的人就放过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