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天旋地转」。

「小诺？」他站起来，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还有他的脚步声。我推开门，风铃又响了一次，这次像是在嘲笑这场闹剧。

「等等！」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加快脚步。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替我数着这场逃离的节拍。一、二、三，我要跑多远才能逃开这个现实？

「林小诺！」他追了上来，抓住我的手腕。

我用力挣脱：「放开！」

「对不起，」他松开手，「我欠你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我后退一步，「解释你为什么用她的句子骗我？」

他愣住了：「你知道？」

「那句"心跳加速的声音比现场的音乐还要响"，是她最爱说的话。」我的声音开始发抖，「所以呢？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不是，」他的声音低下来，「是她的安排。」

我怔住了：「什么？」

「到咖啡馆里说吧，」他指了指路过的行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想拒绝，但路人的目光让我不适。我跟着他回到咖啡馆，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所以，」我盯着桌面，「这半年的对话都是预谋好的？」

「不全是。」他叹了口气，「最初是预谋，但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我发现，和你聊天很轻松。就像...」

「就像和她聊天一样？」我打断他。

「不，」他摇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你们虽然是好朋友，但性格截然不同。她活泼外向，你内敛安静。她用热烈的方式表达，你用克制的方式书写。」

我没说话。服务员送来咖啡，香气在我们之间弥漫。

「那些让我感动的文字，」我开口，「是她写给你的信？」

他点点头：「是她生前的遗愿。她说...」他停顿了一下，「她说如果有机会，希望能把对我的爱分享给你。」

「什么意思？」

「她觉得你太孤单了。」他苦笑，「她说你把自己关在文字的城堡里，需要有人把你救出来。」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所以这是一场救赎？」

「算是吧。」

「那你呢？」我抬头看他，「你也需要被救赎吗？」

他的眼神黯了一下：「也许吧。书亭走后，我也把自己关起来了。直到看到你的小说...」

「等等，」我打断他，「你是说，你真的读过我的书？」

「当然，」他笑了，「"深海潜水员"的评论都是真心的。你的文字真的很美，只是...」

「只是太克制了？」

「嗯。就像你这个人一样，明明有很多想说的，却总是藏在心里。」

我沉默了。咖啡的温度在杯子里慢慢降下来，就像此刻纷乱的心绪。

「为什么是现在？」我问。

「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见面？」

他低头摆弄咖啡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今天是四月十八日，顾书亭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她病房里庆祝，她笑着说明年要带我们去看樱花。

「你收到她的邮件了吗？」他突然问。

我点头：「刚才收到了，还没看。」

「她给我们每人都留了一封信，设置在今天发送。」他的声音有些哑，「她说，这是她最后的生日礼物。」

我掏出手机，点开那封邮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语气：

「亲爱的小诺：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见到时归了。别生气，这是我的主意。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着你们把自己困在悲伤里。

记得我们看过的那部电影吗？男主角说："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另外两个人相遇。"当时你说这台词太狗血，我却觉得特别浪漫。

所以我决定，要当这个"有些人"。

时归很温柔，但有时候太闷。你很敏感，但总是把自己藏起来。你们都需要一个人把自己拽出来，而我，恰好认识你们两个。

别觉得这是背叛。爱情和友情从来都不矛盾，就像心脏可以同时供血给左手和右手。

好啦，我的独角戏该结束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记住，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爱你的， 书亭」

泪水模糊了屏幕。我抬头看向程时归，发现他也在看手机，眼眶发红。

「她总是这样，」他轻声说，「自说自话地安排一切。」

「是啊，」我抹掉眼泪，「从大学时就这样。记得有次我们逃课，她非要去坐摩天轮，说一定要在最高点看日落。结果等了三个小时，太阳都下山了。」

他笑了：「我第一次约她，她非要去游乐园。结果玩了一圈，发现自己恐高。」

「她去哪儿都喜欢拍照，」我说，「说是要给记忆做备份。」

「相机里全是她的自拍，」他接话，「说要在年轻的时候多拍点。」

我们相视一笑，却在下一秒同时移开视线。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怎么办？」我问。

「我也不知道，」他坦白，「这半年，我好像认识了另一个你。」

「而我，」我盯着咖啡杯，「好像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咖啡馆的风铃又响了，又是一对情侣走进来。他们有说有笑，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而我和程时归坐在这里，中间隔着一个再也无法填补的空缺。

「要不，」他打破沉默，「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我抬起头，对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