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陆云洲给我打来电话时，我刚从实验室里出来。

预期十天的实验，提前了两天完成。

深夜里，电话那边，男人声音带着点委屈：「明天我生日，还是赶不回来吗？」

我正要回答，突然想起前两天他开玩笑说起。

说我总是十天半月泡实验室，他都要嫌我无趣了。

所以，想给他一个惊喜。

到嘴的话改了口：「应该很难，我尽量。」

挂了电话，我打车回家，半路接上了提前定好的蛋糕。

到家时，玄关门半掩。

室内灯光，和嘈杂说笑声一起溢出。

我伸手，要推开门。

突然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笑着扬高的声音：「那晚啊，云洲其实早就到了的。」

我愣了一下，没听懂这句话。

也有些诧异于，女孩嘴里那声暧昧的「云洲」。

很快，有男人震惊的声音响起：「别开玩笑了。

「那晚老陆哪怕早到几分钟，林阮也可能不会被……被那样吧？」

我抓着门把的手，骤然僵滞住。

身旁人常说，我像个木头。

除了化学研究和实验室，对其他所有事，都极度迟钝。

但这一刻，我还是很快猜到了，他们是在说什么。

那是我亲手杀死我前夫后的，第二场噩梦。

陆云洲曾说，那两件事情，他都永远不忍再提起。

哪怕只是偶尔想起，他都感到心如刀绞，为自己没能保护好我。

但此刻，他云淡风轻接上了朋友的话：「就是想试试，她还会不会再杀人。」

2

我僵站在门外。

感觉有什么无形而尖锐的东西，猛然刺入我的心口。

门内众人难以置信的起哄声响起：「不是吧。

「那样的情况下，老陆你也在门外忍得住啊？」

「佩服，佩服！」

大概是察觉到，陆云洲对我的感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众人的说笑声，渐渐没了顾忌。

「不过说起来，林阮那精神问题好几年了吧，现在都还没好？

「诶她平时发不发病啊，会不会发疯乱咬人？」

「老陆，真是有些担忧你的生命安全啊！」

或许是这个话题挺有意思，让一众人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

以至于我推开门时，门内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我。

陆云洲坐在沙发上，任由年轻女孩挨坐在他身旁，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他声线淡然，似是过去了太久，那些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

「所以，那不是想试试吗？」

「虽然她没对我动过手。

「但每次跟她亲近，我就总想起，她被她前夫压着，将刀子扎进她前夫颈动脉的场景。

「有时候，真担心她会认错了人，手里冒出刀子刺到我身上来。」

所以，他在两年前，与我结婚的前一夜。

借着那个碰巧出现的突发状况，在我挣扎哭喊、绝望求助时。

他原来早就站在了门外，等待着我最大的反应。

再在确定我不会动手时，他才假装慌忙赶来，撞开了门。

陆云洲蹙了蹙眉头：「结了婚同床共枕，难免有闹矛盾的时候。

「她杀过人，谁能真不怕啊。」

「不过，她那晚被那样了，也没再动刀子。

「现在我们结婚两年，她性格也一直稳定，我也算是安心了。」

心口疼到令人窒息。

我突然想，如果那一晚，我如同对待我的前夫一般，失控杀了那个人。

那么陆云洲，他会作何选择？

既然是试探，那么，他应该就是不会再娶我。

眼底酸涩得厉害，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原来，我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可笑而可怖的怪物。

室内喧嚣说笑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许久后，我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正兴致高昂的众人，闻声侧目看过来。

陆云洲又喝了口酒，才不急不慢朝我这边瞟了眼。

随即，他神色猝然间僵住。

手上一抖，酒杯落地，他随之惊慌站了起来。

3

大概是刚刚正被他们谈论的杀人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陆云洲身边的年轻女孩，明显有些被吓到。

人往后退了一步，她伸手就抱紧了陆云洲的手臂。

我平静看着，没有说话。

陆云洲很快回过神来，慌乱推开了身旁的女孩，几步走向我。

「不是说实验没做完吗，怎么舍得提前回来了？」

到底是多年的律师，心理素质过人。

他的神色语气都已平常，脸上带上了笑意。

围坐着的众人，起身嬉皮笑脸地叫「嫂子」。

陆云洲又向我解释：「她是老吴带来的。」

以前他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过，无论什么原因，都不会在我不在家时，带女孩子回来。

不过，我今天突然回家，本就是个意外。

一众人难掩心虚，很快都散了。

晚上躺在床上，陆云洲挨过来抱我。

他似乎是很高兴我能回来，含笑问我：「什么时候到家的？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个人过生日，不会是在门外站了很久，等着给我惊喜吧？」

他不过是担心，我听到了那些话。

我不动声色推开了他，再侧目，看向他的脸。

灯光下，他脸上的深情那样真切。

如同这些年里，他无数次看向我的模样。

我眼底有些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