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说什么:
「给谁收尸不是收,你们做生意的,哪还挑顾客的啊。」
我抬不起头,只听到傅凛很冷的声音:「除了你,谁都可以。」
他要走。
我那一瞬间突然想,这次他走了,我们以后,应该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拦住了他的去路。
脑子里全是他那一句:「除了你,谁都可以。」
鼻子里又有些热,我硬着头皮开了口:「你误会了,我给家里老人约的。」
我低着头,不知道傅凛是什么眼神。
周遭是死一般的静寂。
许久后,他到底是接了我递过去的银行卡。
怕我借此纠缠,他又冷声道:「除了丧葬相关的事,其他不要找我。」
他回身离开。
我想起还没被他通过的微信,要叫住他。
没等开口,眼前一黑,下意识伸手想抓住点什么,就抓到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很凉,也或许,是我又在发烧。
我才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戒指。
五年前,我们分开三个多月。
我还有他微信的时候,就看到他在朋友圈里官宣了新女朋友。
算算时间,如今结了婚或者订了婚,倒也不奇怪。
我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稳住身形,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感觉他的手似乎颤了一下,回过身看我时,脸色很难看,该是嫌弃的。
我连忙道歉:「抱歉,那个……微信加一下吧?方便以后联系。」
傅凛冷呵了一声:「没什么可联系,有事你让人转告就行。」
他指的,是周老太太。
我无法再说出话来。
看着他离开,被我抓过的那只手,掌心在西服外套上擦了一下。
我抿了抿唇,侧开了视线。
其实,也就碰了那一下而已。
也没那么脏吧?
5
次日一早,我办了出院,回了家。
我奶奶难得精神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厨房里有饭菜香味飘出来。
我以为是请的护工还没走,想起她昨天明明说了,今天要请假的。
有人从厨房探出头来,却是周祈安。
我愣了一下。
他跟我合租,工作一向忙,天天加班到很晚才回。
大白天的,可从没见有时间回来过。
他笑着招呼我:「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我中午刚好有空,饭菜做了三人份。」
我赶忙去厨房打下手,很是过意不去道:「真是对不住,又给你添麻烦。」
五年前,我家里出事。
爸妈相继离世,房子也卖了。
我带着奶奶租房子,海市寸土寸金,房子很难找。
周祈安是我大四实习时的主管,刚好他合租的室友搬走了,就让我低价捡了漏。
我低着头洗了青菜,又切好。
周祈安突然看着我说:「初棠,你好像又瘦了。」
我手上一顿,喉间突然哽住。
那一刹那突然想,傅凛五年没见我。
时隔五年再见,他好像也没发现我瘦了。
周祈安有些担忧道:「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说啊。」
我迟疑了一下。
突然有点冲动,想要拜托他,帮我料理下后事。
想着傅凛到底恨我。
虽然签了字收了我钱,到时候真发现死的是我,没准也会嫌晦气,不愿意管的。
话到嘴边,突然又想起,周祈安他妈妈挺迷信的。
跟死人沾边这种事情,大概也会忌讳。
哎,还是算了。
饭菜上桌,刚开动,周祈安的手机就响了。
他按了接听,还没来得及起身走远,那边男人的怒吼声就传来。
「接个文件你他妈去一个多小时,不想干了就直说!」
周祈安神色很是尴尬,一边跟那边赔不是,一边起身往楼上去拿文件。
我拿了打包盒,匆匆给他打包了饭菜。
等他下楼时,要他拿着在出租车上吃。
周祈安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我在公司吃过了的。」
不等我再说什么,他一阵风一般,匆忙出门了。
我奶奶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
我坐回餐桌旁,她又拉着我问:「小棠啊,你觉得祈安这孩子怎么样啊?」
6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
吃着饭,敷衍应了一句:「挺好的。」
我奶奶看我没什么反应,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
「那这些,你再看看?」
自从年初开始,我奶奶病得连下床都困难了后,就很担心我的终身大事。
也难为她连手机都用不熟练,躺在床上还能到处联系那些老姐妹。
帮我搜罗来了十多个相亲对象。
我看向我奶奶塞过来的手机,深吸一口气:「奶奶,其实我……」
话到一半,又无法继续。
有些话,到底是说不出口。
她这把年纪了,承受不住的。
我轻声叹了口气:「先吃饭吧。」
我奶奶看着我。
好一会后,突然问道:「小棠,你跟傅先生,还有没有联系啊?」
我冷不防被呛到,止不住一阵咳嗽。
手上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
我手忙脚乱蹲身去捡,听到我奶奶叹息的声音:
「当初家里出事。你跟他分开时,撒了慌吧?」
眼睛里突然火辣辣地疼,大概是菜太辣了。
我捡起筷子,好一会才出声:「奶奶,都过去了。」
我奶奶苍老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她浑浊的双目,似乎也起了雾气:
「乖囡啊,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了。
「要不,奶奶替你去跟他说说……」
「他结婚了。」我开口时,声音到底是打了颤。
五年了,谁还会站在原地啊。
不可能的。
更何况如今,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奶奶神色一愣,到底是没再说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关了灯。
月色隔着窗纱洒入进来。
我伸手,摸出了床头柜里的那张照片。
周遭昏暗,连照片上挨在一起的两张人脸,都看不太清。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敢这样看一看。
模模糊糊的,不开灯,不看清楚。
好像也就不会太难过。
那张照片,是六年前,我跟傅凛订婚时拍下的。
哪怕这样的夜色里看不清,我脑子里却能清楚记得。
那天他抱住我,看着镜头亲吻我唇角的模样。
他笑着吻我,眸子里倒映的都是我。
背景是欢声笑语,亲朋满座。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刚刚开始的美好,却是转瞬就结束了。
初见时的傅凛不爱笑,我们相爱的那些年,他却时常对我笑。
温柔的、宠溺的、开心的、无奈的。
再到如今,五年后再见,他恢复满脸的冷漠。
我攥着照片,不知不觉陷入昏睡。
有些过往不愿再想,却还是又入了梦。
7
我初见傅凛,是初中的时候。
他家里是做殡葬产业的,有钱。
但用有些人的话来说,就是到底不够体面。
学校里总有男孩子,明里暗里笑话他。
说他家是做死人生意的,赚死人钱,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