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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索性没再睡,去了海边看日出。
坐在柔软的沙滩上,海风一吹,彻夜未眠的困意散尽。
远处太阳一点点浮出海平面,再在刹那冲破云层,金光撒遍海面。
我将头靠在姐姐肩膀上。
她突然开口说:「我想在这里,开一家餐馆。」
很多年前,她也跟我说过这句话。
后来爸爸死了,留下如山的债务。
她去找了前男友裴在洲,带着已经六岁的裴一去的。
那之后,前男友成了金主。
而她成了没名没分的小情儿。
餐馆开不了了,她就变着法子给裴在洲做饭。
但没几天后,裴在洲就平静地蹙眉告诉她:「家里不缺保姆。
「我不希望一回家,就面对一个满身油烟味的女人,令人恶心。」
那之后,姐姐就再不做饭了。
裴在洲却照样,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才明白,跟做饭没有关系,他只是觉得她这个人恶心而已。
不过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我举起手边啤酒罐,与姐姐碰杯。
那就,祝姐姐成功,祝未来顺遂。
姐姐的餐馆很快开了起来。
我也投资入股了一家旅行社,开始当哑语导游,服务聋哑人群。
国内聋哑人员,破两千万,哑语导游却并不多。
我开始带着一群又一群的聋哑人,穿梭于这座小海岛。
带他们看日出日落,潮退时去赶海,礁石底下抓螃蟹。
看着他们用熟悉而亲切的手语,笑着跟我说「谢谢」。
带完团,我再去姐姐的餐馆吃海鲜,等她关门一起回家。
餐馆的生意,越来越好。
姐姐长得漂亮,做生意又实诚。
店内渐渐被人拍视频,传到了社交媒体上,成了网红店。
日子一天天地过。
裴野和安安,像是一副不断褪色的水墨画,慢慢淡出了我的记忆。
直到一个多月后,深夜我忙完准备睡觉时。
裴野突然发来了信息:「在做什么?」
5
我一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我跟了裴野五年,偶尔也有出去些天的时候。
有事去外地,或者是去姐姐那里住段时间。
但五年里,无论任何时候,裴野都从未关心过我的去向。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半晌,都没想好怎么回。
直到好一会后,那边又发来信息说:「发错人了。」
我感到意料之中。
退出聊天界面,并没太放在心上。
再联系旅行社,询问明天的带团事宜。
等一番忙完后,我才注意到裴野在半小时前,又发了条信息:「腿怎样了?」
我不知道他突然什么意思。
或许是发错了信息,觉得尴尬,就没话找话多说了这么一句。
也或许,以他的性格,只是嘲讽看我笑话而已。
无论怎样,我都没有再回复的必要。
小腿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天赛车场上,裴野开车撞向我。
在我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男人冷漠而疯狂的面孔,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心里像是有根刺,突兀地划过。
我点开他的头像,片刻迟疑后,直接将他点了删除。
既然都打算不回京都了,以后,就也没必要联系了。
我跟他不清不楚这几年,如今离开,好像也没什么好道别的。
手机终于清净了下来。
我洗漱一番后,上床睡觉。
闭上眼,也不知怎么,突然又想起初次见裴野的时候。
那天我去京都找姐姐,因为一场突然的大暴雨,被淋得格外狼狈。
但裴在洲让佣人将我挡在铁艺门外,平静而冷漠地看着我说:
「我这里不是破烂收容所,不养没用的外人。」
我跟他解释:「我姐姐是林鸢,她是你的女朋友。」
回应我的,是男人难以置信的冷笑:「女朋友?她也配。」
我进不去,姐姐也走不了。
她欠了裴在洲的,还没有还清。
裴野就是那时候,开车过来的。
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骂裴在洲:
「还是不是人了,让自己女人的妹妹在外面淋雨。」
裴在洲淡声:「那你把人带回去。」
6
裴野就真的将我带了回去。
他好声好气安抚我:「我那里离这近。
「什么时候你想你姐了,走路过来不到十分钟的事。」
那时候,我只觉得他人真好。
我不知道,他跟裴在洲有多深的仇怨,只不过是想看对方不痛快而已。
我跟姐姐一样,都是从没被别人善待过的人。
所以别人一点点的好,就感激涕零,真以为对方是天底下的活菩萨。
恨不得将自己整颗心,都掏给对方。
后来心口被一遍遍扎了刀子,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才明白,我们不过是人家一时兴起,玩弄的一个笑话而已。
我睡得浑浑噩噩,眼底似乎有些濡湿。
迷糊里,手机好像响了。
我摸到手机,按下接听,才注意到是裴安安的电话手表打来的。
我拉黑了裴野,却忘了拉黑这个号。
那边是熟悉的小男孩的声音:「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从三岁开始懂事起,裴安安就再没叫过我「妈妈」了。
只因为打一出生,他身边就有太多人告诉他。
妈妈是讨厌的哑巴,是可恶的坏蛋。
所以他对我的称呼,渐渐只剩下两个字。
「你」,或者「喂」。
我平静地发短信提醒他:「我走的时候告诉了你,我不会再回来。」
那边裴安安的语气,开始带上不满和愤怒的指控:
「你是我妈妈,怎么能丢下我?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幼儿园,忘记了带换洗衣服!
「都怪你不在家帮我收拾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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