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脑飘在我前面，像个导游似的说：「请跟我来，前方就是精神科重症区。」

推开诊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林暖医生正坐在她的位子上，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三十五岁左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表情温和。

「坐。」她指了指沙发，「方先生，听说你是个作家？」

「嗯，准确说是网络小说作家。」我坐下，觉得有些局促。

「别紧张。」她微笑道，「能跟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我看了一眼飘在诊室里转悠的脑脑，它正对着林医生办公桌上的心理学著作评头论足。

「那个...我最近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斟酌着用词，「我感觉我的大脑...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哈！说得好像你以前有想法似的。」脑脑嘲讽道。

「方先生，能具体说说吗？」林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但专注。

「就是...」我努力组织语言，「我会看到一个自称是我大脑的...东西。它会说话，会动，还会干扰我的工作。」

「干扰？比如说？」

正说着，脑脑突然飘到林暖面前，对着她做起了鬼脸。虽然知道她看不见，我还是感到一阵尴尬。

「比如它会删除我写的东西，还会对我的创作指手画脚。」

「它现在在这里吗？」林暖问。

「你问得好！」脑脑突然兴奋起来，「告诉她我在干嘛！」

我犹豫了一下：「在...在您面前做鬼脸。」

林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它经常这样吗？」

「从昨天开始的。在这之前，我只是普通的写作瓶颈。」我叹了口气，「医生，我是不是...」

「精神分裂？」她接过我的话，「不，我不这么认为。告诉我，在这个『大脑』出现之前，你对自己的写作能力是什么评价？」

「我...」

「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脑脑突然大声说，「每天都在自我否定，写个开头都要删掉重写二十遍！」

「我只是追求完美。」我下意识地反驳。

「方先生？」林暖打断了我的自言自语，「你在跟它对话？」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抱歉...」

「不用道歉。」她说，「能告诉我它刚才说了什么吗？」

就在我准备回答时，脑脑突然飘到诊室的书架前：「哇，看看这些书，《作家的自我修养》、《创作者的心理健康》...喂，你的书架也太敷衍了，这些书明显都是摆设，书脊都没有折痕！」

我努力忽视它的声音，对林暖说：「它说我总是自我否定，写作时反复删改。」

「有意思。」林暖点点头，「那你觉得它说得对吗？」

「这...」

「让我猜猜。」脑脑突然凑到我耳边，「你又要说『我只是想把作品做到最好』这种违心的话了？」

我感觉太阳穴在跳：「医生，您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你很着急。」林暖观察着我，「是因为截稿日期快到了？」

「一周后。」我说，「但现在这个状况...」

「你的大脑在阻止你写作？」

「不只是阻止。」我苦笑，「它说要帮我，但是它的帮忙方式就是把我写的东西全删掉。」

「因为那些都是垃圾！」脑脑大叫，「你明明可以写得更好！」

我的头开始痛了：「医生，您说我这种情况...」

「很正常。」林暖说。

「正常？」我和脑脑同时惊讶地说。

「是的。」她推了推眼镜，「方先生，你知道创作者最大的敌人是什么吗？」

「写作瓶颈？截稿日期？」

她笑了：「是自我怀疑。当一个人过度否定自己的时候，潜意识会用各种方式反抗。有的人会把这种反抗投射到外部世界，比如责怪环境、指责他人。而你...」

「我的反抗直接具象化了？」

「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林暖若有所思，「方先生，我建议你先不要把它看作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什么意思？」

「试着和它对话。」她说，「也许它的出现，正是你突破自我的契机。」

「哈！终于有个明白人了！」脑脑欢呼。

我还想说什么，但林暖已经站起来了：「今天的诊疗时间到了。我建议你去找找老马，他可能对你的情况更有帮助。」

「老马？文学社的那个老马？」

「是的。」她微笑着，「记住，方先生，有时候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最好的老师。」

走出诊所，我感觉更糊涂了。

「我觉得这个医生不错。」脑脑评价道，「起码比你清醒。」

「闭嘴。」我说，「我要去找老马。」

「好啊。」它突然变成了粉红色，「我还没看过文学社呢。话说回来，你说她为什么会提到老马？她好像对他很了解的样子。」

我愣了一下，确实，林暖为什么会知道老马？而且她说得那么肯定，仿佛...

「别想了。」脑脑打断我的思绪，「我们还是先考虑考虑待会儿去文学社要怎么解释我的存在吧。该不会你还要说『这是我的大脑，它离家出走了』？」

我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已经开始习惯了，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为什么林暖医生对我的情况一点也不惊讶？她说这很正常，可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正常？等等，难道说...

「你在想林医生是不是见过其他像我这样的『大脑』？」脑脑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我劝你别想太多，好好想想待会儿见老马要说什么吧。」

我看着它得意的样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家伙该不会要在文学社搞什么花样吧？

「放心，我不会搞什么大事的。」它眨了眨不知道在哪里的眼睛，「就是可能会让你当众出个小丑。」

「你敢！」

「有本事你拦我啊。」它快活地说，「走吧，我的废物作家，让我们去会会这个神秘的老马。」

看着它欢快的样子，我第一次认真思考起来：如果这真的是我的大脑，那我的脑子究竟是有多毛病，才会跑出来这么个欠揍的东西？

3

文学社位于一栋老旧居民楼的顶层，爬上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登长城。

「这就是你常来的地方？」脑脑东张西望，「难怪你的文字这么老气横秋，光是爬这楼梯就够让人喘不过气了。」

我懒得理它。推开文学社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咖啡香。老马正坐在他惯常的位置——靠窗的藤椅上，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来得正好。」他抬起头，目光透过老花镜看着我，「今天有朗读会。」

「啊？」我愣了一下，「可是我...」

「放心，不用你读。」他笑了笑，「坐下来听听别人的作品也好。」

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