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口说明来意，就听见脑脑在旁边起哄：「去啊，正好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说不定能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创作。」

这时，其他社员也陆续到了。很快，小小的文学社就挤满了人。我被挤到了角落里，脑脑则像个评委似的，飘在房间中央。

「今天请王阿姨先来分享她的新作品。」老马说。

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站了起来，抱着一个老式笔记本。「我想读一下我写的《回忆》。」

「哦，真是个富有创意的标题。」脑脑阴阳怪气地说。

王阿姨清了清嗓子：「那个夏天，院子里的桂花开得特别好...」

「等等！」脑脑突然大叫，「我怎么觉得这段话这么耳熟？」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这确实很耳熟，因为...

「这不是你上个月写的那篇《夏日》的开头吗？」脑脑飘到我面前，「你抄了她的？还是她抄了你的？」

不对，我记得很清楚，这确实是我写的开头，但我并没有发表过。而且王阿姨也不可能看到我的草稿。除非...

「记忆错乱开始了。」脑脑愉快地说，「现在，让我们看看你还能认出多少自己的文字。」

王阿姨继续读着：「风铃在微风中轻响，那声音像是远方传来的呓语...」

「这是你的！」

「枝头的鸟儿轻啼，仿佛在诉说某个古老的故事...」

「还是你的！」

「夕阳西下，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

「又是你的！」

我的头开始疼了。这些确实都是我写过的句子，但它们明明...等等，这些不是我删掉的句子吗？

「现在你知道那些被删掉的文字都去哪了吗？」脑脑得意地说，「我把它们都保存下来了，然后...稍微打乱了一下顺序。」

「你什么意思？」我低声问。

「你以为删掉的文字就真的消失了吗？不，它们只是被你遗忘了。而现在，它们重新出现在别人的记忆里。」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这些句子确实是我写的，但为什么会出现在王阿姨的作品里？而且从她自然的表情来看，她对这些句子的来源深信不疑。

「下一位。」老马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这次是个年轻人，他说要读一个科幻故事。但当他开始朗读时，我又听到了熟悉的句子——这些都是我几个月前写的一个未完成的科幻小说的片段。

「看来你的文字受欢迎程度超出预期啊。」脑脑笑得更开心了，「要不要站起来说这些都是你写的？」

我的冷汗都下来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非...

「除非这些都是幻觉？」脑脑接过我的思绪，「不，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不靠谱。」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连记忆都不可靠，那我还能相信什么？

「现在轮到方思危。」老马突然说。

「什么？」我惊慌地抬头，「我没有准备...」

「没关系，即兴分享也行。」老马微笑道，「就说说你最近的创作心得。」

我站起来，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我的大脑跑出来整我吧？

「让我来帮你。」脑脑突然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我似乎站在某个领奖台上，说着一段慷慨激昂的获奖感言。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什么时候得过奖？

「这是你的『未来记忆』。」脑脑在我耳边低语，「怎么样，要不要说出来？」

我张了张嘴，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我看到自己出版了畅销书，参加了文学颁奖典礼，接受媒体采访...这些画面如此真实，但我知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

「说啊。」脑脑催促道，「告诉他们你的『心得』。」

就在这时，老马突然开口了：「坐下吧。」

我如蒙大赦，跌坐回椅子上。脑海中那些虚假的记忆慢慢褪去，但留下的震撼却久久不能平息。

朗读会结束后，其他人都离开了。老马给我倒了杯咖啡，那香气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你最近遇到什么困扰吗？」他问。

「我...」我看了一眼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的脑脑，「我感觉自己可能疯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想起了不该想起的记忆，甚至...」我停顿了一下，「甚至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老马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知道创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想象力？文笔？情节？」

「是真实。」他说，「不是表面的真实，而是内心的真实。当一个人开始否定自己的时候，最先失去的就是这种真实。」

「可是...」

「年轻人。」他打断我，「有时候，最大的谎言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们自己。我们总是急于否定自己，急于删除那些『不够好』的东西，却忘了创作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犯错的过程。」

我愣住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哈！」脑脑突然叫起来，「这不就是你昨天删掉的那段独白吗？」

确实，这段话和我删掉的一段写作心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老马怎么会...

「去找找你丢掉的东西吧。」老马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它们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走出文学社，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离奇了：别人读出了我删掉的文字，我看到了不存在的未来，而老马说出了我写过的话...

「混乱了吧？」脑脑得意地说，「这才刚刚开始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问。

「我说过了，我要帮你。」它变成了淡蓝色，「只不过我的帮助方式，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林暖医生为什么会推荐我来找老马？」

「这个问题问得好。」它笑了，「也许她知道些什么？又或者...她和老马都知道些什么？」

看着它神秘兮兮的样子，我突然有种预感：这一切恐怕才刚刚开始。而且最可怕的是，我居然开始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期待？

「走吧，我亲爱的废物作家。」脑脑说，「让我们去找找你丢掉的那些东西。」

「去哪找？」

「你说呢？」它变成了粉红色，「毕竟，它们都在这里。」它指了指我的头，又指了指它自己，「或者说，在我们这里。」

4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准备和这个自称是我大脑的家伙谈一谈。

「谈判？」脑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就凭你？」

「不然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强硬一点，「你到底想怎样？」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它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