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府中碰上,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便擦肩而过。
冷淡得像陌生人。
顺利地,杜家也放过了秦家,时不时差人送来补品。
只是人人赞誉的秦家公子,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最开始还心疼秦家惨遭横祸,现在看来,秦家攀高枝的心藏得实在是久。”
“我就说那秦慕辰绝不是你们口中什么不一般的男人,和貌美如花的杜家千金在一起,索性分不开了,真是搞笑。”
秦老爷在狱中受尽苦楚,回来后不到半年就病逝。
秦夫人身体也很不好,一度想追随老爷去了,但想起秦府平白蒙冤、儿子还得做人家夫婿之事便不甘心。
(八)
他安排我侍奉秦夫人。
我不放心其他人贴身侍奉,膳食汤药全部自己承担。
但这还是给了别人机会。
话多的下人有意无意地将秦慕辰同杜桃嘉亲密的故事传到秦夫人耳朵里,她听了,直接气昏过去。
我宽慰道:“公子若不哄得杜小姐开心,您和老爷只怕会遭难。”
秦夫人摇摇头,低声说:“诗冷,这句话,你真的信吗?”
我紧紧握住夫人冰冷的手,重重点头。
我信他。
他是这样一个顶顶好的人,这样做,必定有苦衷。
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他,可我信。
秦夫人看了我很久,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没说。
半晌,只问了一句。
“可他为什么,连他父亲的葬礼都不肯回来?”
轻轻淡淡一句话,却如雷贯耳。
秦老爷去世前半个月,他和杜桃嘉正在梁城游玩。快马加鞭送了信去,没隔几日就受到回信。
信上说,即刻启程归家。
可直到秦老爷故去,丧事办完,都杳无音讯。
再次见到秦慕辰时,他似乎瘦了点。
他跪在秦老爷牌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洪灾实在严重,被困途中,无法启程。”
但京城,并没有任何关于洪灾的消息。
是真是假,我也分不清。
所以选择相信。
(九)
又过了大半年,秦夫人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就连虎口的肉都没了。
人要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我知道。
余梦影死的那几日,便是这幅模样。
我端来汤药,秦夫人眼神涣散,神志不清了。
“慕辰……”
“不要娶她……”
“儿,你在哪儿……?”
秦夫人不肯喝药,也喝不下去了。
她还有话要告诉秦慕辰。
可我找不到他。
大夫说,秦夫人可能活不过今夜了。
秦家于他有恩,他于心不忍,叹息一声,又新熬了一副药,说能多吊几个时辰。
得让她圆了最后的心愿。
我让大夫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出去寻他。
这夜的雨好大好冷啊。
冷得我几乎都快无法呼吸。
有人说秦慕辰在杜府陪杜桃嘉下棋,我跑了好久好久,到的时候,几乎筋疲力尽。
双膝血水顺着雨水缓缓流下,我跪在杜府门前。
“我要见秦公子。”
磕头,额头一阵闷痛。
“求求你,禀报秦公子,夫人快不行了……”
(十)
再磕头,抬眼时,门口守卫在笑。
比雨水还冷。
我几乎浑身颤抖。
但这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管事的婢子高高在上地站在檐下。
“你走吧,秦公子与我家小姐有事。”
我卑微地爬到她脚边,死死拽住她的衣裙。
“求求你,转告秦公子,秦夫人……秦夫人快不行了……”
我浑身疲软,就快没力气了。
还撑着最后一口气。
但是余诗冷,你今天就算死这儿,也得见到秦慕辰。
鲜血越来越多。
染红一片。
悲凉又艳丽。
终于,一个撑着伞来的谪仙人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
许是太过熟悉,纵使雨水满身,我都能一眼认出是他。
但此刻,那双向来温柔亲和的双眼,却写满了厌恶和不耐烦。
无尽冷漠。
无尽寒霜。
刺骨又锥心。
我愣住了。
他说:“你是我娘的婢子,为何不好好照顾她,反而寻我?”
“秦府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在说……什么?
他,真的是秦慕辰吗?
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终于缓滞道:“秦夫人快不行了,公子,跟我回去吧……”
他抬手整理衣领,满不在乎。
只淡淡嗯了一声。
而后从容优雅地走入张着血盆大口的黑夜中。
我的眼几乎被刺痛了。
他的脖颈,他的锁骨处。
尽是吻痕。
再看,只见他春情未退,面色潮红。
触目惊心。
我撇过眼去,失魂落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