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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说:“我家小姐吩咐了,请姑娘代她向秦夫人问好。”
明晃晃的挑衅。
(十一)
两日后,秦府。
白烛高照,白纱飘动,诡异森萧。
秦夫人没撑过那夜,撒手人寰了。
而秦慕辰,秦家唯一的血脉,却在白天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和暧昧气息大摇大摆回了府。
今日的他,比从前更好看些。
红袍加身,高冠束发,意气风发。
他在试喜服。
牌位上,“先考秦氏讳志存府君之灵位”和“妣秦母李太孺人闺字婉义之灵位”的字样赫然在目。
是了。
丧期未过,便准备迎新妇。
此人,可真真是大孝子啊!
我冰冷地看着他。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对方,还是使你秦家惨遭横祸差点灭门的仇人!
他被我戳中痛处,一声令下,下人撤下我独自一人布好的灵堂。
我疯了般冲去拦住那些人,可还是敌不过这么多双手。
白幔旌旗被狠狠踩在脚下,他死死拉住我的手不放,声音高扬:
“我大婚,你应当替我高兴。”
(十二)
我愣住。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甩开他的手,颤抖着后退几步:“这里供奉的可是老爷和夫人啊?”
他再一挥手,几十个抬着大红箱子打着大红灯笼的人便用了进来。
一丧一喜,不过他一念之间。
他冷漠得完全像另一个人。
我喜欢的,竟是这样的人吗?
他答应与杜桃嘉成婚时,我以为是为了保全秦家。
他答应与她相约赏花灯时,我也以为他是为了护好老爷和夫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秦老爷去世时他不曾看一眼?
为何秦夫人弥留之际,他还能与那个女人缠绵悱恻,恩爱欢好?
许多人说,秦家之势早不复当年。
否则圣上、朝中大臣为何对杜家所为不说半个字?
还有人说,秦慕辰若娶了杜相千金,日后秦家只会越来越好。
可是,真的吗?
我一开始不信,只觉得人言可畏,有人就是嘴欠爱嚼舌根。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生根发芽。
我终于承认,这段日子,一直是自己骗自己。
恍然间,我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
又好像是心尖上一块肉被人硬生生剜去。
痛得生疼。
(十三)
不远处,一个衣着华贵、笑得娇媚的女子昂起头走来。
步态自信优雅,与涕泗横流,荆钗素裙的我全然不同。
秦慕辰见她款款而来,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又贴心地整理她微乱的鬓发。
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如此貌美,连风都偏爱她。
杜桃嘉盈盈笑着,仿若此刻荒凉诡异的秦府并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腰间,亲昵地像成婚已久的夫妻。
秦慕辰,你真的,全然忘了。
“诗冷,秦府没了,你快逃吧……”
“诗冷,你要好好活。”
恍惚间,我想起秦夫人去世前最后的话。
她没有要我照顾好秦慕辰,而是紧紧握住我的手,让我逃。
“诗冷过来,有好吃的。”
“我新绣了方帕子,你拿去用。”
厨房大娘,好姐妹的话一遍遍回响。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模糊又清晰。
再看他二人恩恩爱爱,叫我怎么不恨?
过往越美好,此刻就越痛。
秦慕辰,你真的混蛋!
杜桃嘉,我势必要你血债血偿!
(十四)
积攒数月的怨恨愤懑,连同我自己都不懂的某种情绪在此刻喷薄而出。
杜桃嘉定定看着我,道:“过来。”
我理好仪容,冷冷朝她行礼。
恨意澎湃。
袖中匕首被握得滚烫。
只是许久未打磨,若刺进去时钝住,她会疼得哭吧?
许是错觉,抬起头的一瞬,我分明瞧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
还有妒意。
杜桃嘉的手冰冰凉,挑起我下巴时,却换成了嘲弄与不屑。
我不明白其中缘故。
她半笑着说:“辰郎,秦府何时有此等女子?为何我从未见过?”
秦慕辰淡淡扫了我一眼,道:“母亲见她可怜,便救下做了婢子。”
说着,他的手背慢慢抚上我的脸,一寸寸靠近那道令人惊恐的伤疤,眼神带了几分嫌弃。
“只是这疤……跟虫爬似的,实在恶心,便没有让她出来见过你。”
他从前,也是这样想的么?
一直都这样嫌恶这道疤吗?
如果他一直都嘲讽,我并不会这般尴尬难堪。
可偏偏,秦府上下从未有人因此讥讽过我,以至于很多时候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有时候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