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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前途,只要你!当初我们在学校不是说好了吗?一起考大学。可,可是你突然说不读书就不读了,还立马结婚!”
柳燕跺着脚拉过东子哥的手。
“好吧,你不读书是因为你妈妈身体不好,我可以理解,可是她呢?”
“……”
我转身默默走回厨房。
低低的啜泣声渐渐听不到。
可这心里的愧疚却像茅草,密密匝匝,扎得人又痒又痛。
如果不是我,东子哥应该能和柳燕姐姐在一起吧?他们会一起复习,一起考上大学……
卧室里,拿出我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破旧铁皮盒子,将今天攒的零花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仿佛这不是我回去的路费,而是通往大学的台阶。
是啊,美好的大学生活,自由地呼吸,我也心生向往。
8、
家里的水缸空了,东子哥去地里干活。
我挑着水桶往村里的井口走去。但凡公共场所,必然是非地。
比如村口那棵老树下,又比如这口井边。
井边早聚集着几个女人,看到是我,立刻交头接耳起来,那眼神,恨不得扒开我衣服,里里外外看个遍。
“这不是张梅家的那个小媳妇嘛!?”
“听说啊,是被她亲妈给卖过来的!”
“是嘛!?”
“她亲妈那可不是个老实的主,这几年卖过不少年轻女孩子!”
“作孽啊!”
“早晚遭报应!这人贩子的女儿还能有好的,肯定也是个坏种!”
我气得浑身哆嗦,他们说话的样子,和我妈一个样!
一边打水,眼泪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突然,手上的绳子被人接过,是东子哥。
他三下两下打好水,轻松地挑起来。
走过那几个女人跟前,似乎脚步不稳,摇摇晃晃,溅了她们一身水。
“好你个东子!就这么护着你媳妇儿!”
我趁势扭身回头,冲他们喊道,
“你们个个太脏了,给你们洗洗!”
东子哥朝我挤挤眼,笑得露出大白牙。
傍晚,婆婆张梅气冲冲地走到村口大树下,一手擀面杖,一手锅盖,一边敲一边朝那一堆女人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长舌妇,整天没事干,就喜欢在背后嚼舌根!我告诉你们,谁要是再敢说我儿媳妇的坏话,我就用这擀面杖敲烂她的嘴!”
那架势,就像个护崽儿的老母鸡。
众人都被她的气势吓住了。
“嘣嘣……”
再一看旁边蹲着的老猎人——刘叔,此刻正使劲地敲着烟锅子,抖落出一地的烟灰。烟锅子长年累月熏染,那烟洞,和他家里那杆猎枪一样,黑洞洞的。
晚上,婆婆招呼我一起在厨房忙碌一阵,做了一桌子菜,刘叔也在。
饭后,还让我和东子哥给刘叔敬了茶。
刘叔乐得咧嘴笑,满脸的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
全然不像白天那满身煞气的模样。
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塞到我手里。
晚上,东子哥给我讲起。
婆婆身体常年不好,这些年不是刘叔照应着,他们母子早就被村民欺负得活不下去了。
这世道,你越弱就越有人往你身上踩。
你强一点,他反倒弱一分了。
9、
转眼来到这里已经两月有余。自从上次婆婆在村头吼了一次,效果明显。
无论我出门去挑水,或是随东子哥下地干活,再没人当面对我指指点点。
我也逐渐敞开了自己,偶尔对着山野吼几嗓子,我的歌唱得好,以前在学校里还得过奖,虽然奖品被弟弟强要了去。
“山连着山呐,
水挨着水,
鱼儿挨着水面游啊,
看星星闪烁月儿明
……”
东子哥也会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浣儿唱歌真好听!”
忘记说了,婆婆说“唤儿”这个名字不好,说我俩年纪小,过两年再要孩子也不迟。东子哥的脸比我的还红。
那叫“浣”吧,‘浣溪纱’是我喜欢的词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