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大福又一次急迫地把我压在身下，我知道他不久就要死了，会死得毫无征兆，会死得天衣无缝，他的死绝不会让任何人付出代价，更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1.

我叫陈勤。父母给我起这样一个简单的名字，就是希望我能勤勤恳恳，简简单单的过完普通的一生。

技校毕业后，我也和很多追求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南下到沿海城市的工厂打工。21世纪刚刚到来，我怀着无限的憧憬离开家乡，奔向我未知的、却又充满希望的命运。

以前在学校里听别人说“追魂夺命流水线，暗无天日鬼车间”。我以为只是形容血汗工厂的压榨，想着我一个农村出身的男孩，有的是一把子力气，这些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我来说一定可以忍受。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在工厂流下的不只是血汗，更是无数的眼泪。

我所在的工厂每天实行12小时工作制。偶尔赶订单时还要加班2小时，我的生活基本都是在流水线和宿舍之间度过的。

自诩能吃苦的我，也在这样的生活中日渐被消磨，我虽不至于提桶跑路，但也觉得生活压抑到极致，每天下班后都累得毫无悲喜，目光呆滞。

因为工厂对产出的管理很严，很多新项目都需要熟练工。为了多挣钱，我要求调动到比较缺人手的流水线。这条流水线是生产开关部分的，需要一定的操作和经验。但这里的拉长却非常奇怪。

他很不耐烦的给我介绍了操作要点之后就要求我直接上线。我想再多了解一些，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他推着往线上走。还用我听不懂的广东话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词。

因为初来乍到，我只能装没听懂避免冲突。

但在我走后他嘴里还是在嘟囔着什么，我明显听到了“冚家铲”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词。

我紧紧捏着拳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毕竟我才21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虽然身处异乡，但对尊严的维护还是战胜了隐忍。

我不受大脑控制一样朝着那个拉长大骂“X你X的，你XX骂谁呢？”

我明显感觉我的脸红了，而且身体不停地在抖，我很想控制自己不要抖，但反而抖得更加厉害。

我是北方人，但我却非常瘦弱，身高只有一米六八，体重只有60公斤左右。而那个拉长却是广东人中少有的高大威猛的类型。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像是一个巨人，胳膊粗得就像煤气罐。我曾在厂外见到过他，穿着一个黑背心漏出一胳膊的纹身和一些社会人在一起。

他听到我骂他，居然戏谑的笑了，好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事。而这时候我才感觉到，可能真的捅了什么大篓子。

2.

“冚家铲啊雷，你知唔知我系边个呀”

说着他朝我走来，像提一个小鸡崽子一样把我拎起来按到墙上，他一个又一个的朝我脸上扇巴掌。

说实话我从一开始都是懵的，一巴掌接一巴掌下来，我只觉得我好像在玩跳楼机，忽高忽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等到他终于不打了，我在地上躺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我晕头转向的挣扎着爬起来，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又过了很久，我才清醒过来。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放眼望去流水线上是头都不敢抬的工人，他们冷漠又胆怯。那个拉长正一脸轻蔑地笑着看我。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这个拉长敢这么嚣张，一定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拉长将我从地上提起来，让我跪在地上，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用很别扭的普通话和我说：“在则里，我说什咩就是什咩，给我跪好，明天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