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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雪 长芳 2087 2025-01-10 09:41

  

九清山的梅花又一次傲雪盛开,像火,似血。宫里稀稀疏疏的树枝伸向灰色的天空,像来自地狱的鬼爪,拼命地往上爬。我披着一身寒霜,在人间行走。

  年永平十七年冬,韩嗣大将军病逝,这位为国征战二十多年的将军没有如愿战死在沙场上,而是带着满身的伤病,倒在漫天大雪中,生前勤恤士卒,宽厚仁义。出身寒门,因其姐韩文意入宫,受到肃宗青睐,一生五次出击赫连夏,功勋卓越。

  皇后闻之,悲伤不已,卧病在床,她越发喜欢独坐在树下发呆,有时候,透过窗户看着她,她身影笼罩在中间,像一个“囚”字。后来顾皇后不知怎么,突然让我给她带书,都是各种地方志或者游记,她边看书边刺绣,绣的东西像一幅荷叶。

  入夏,她的身体已经恢复,荷叶的细节逐渐多起来,我发现那并非荷叶,她把所看所闻用针线一点点绘制成一幅千里江山图,一点一滴地丈量九州,将千山万壑渲染在百布上。一幅小小的刺绣,却藏着遥远盛大的希冀。

  她有时候会拉我陪她看,当提到晋阳一带,皇后高兴地说:“这些是我和春和的故乡,我还记得坐在船头,荡漾在芦苇丛中,我记得夜里躺在乌篷船上看星空,比在摘星楼看到的还多。”

  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年幼女子的神态,仿佛一下子回到十几岁的时候。

  “隐青,我已经忘了芦苇拂过脸上的感觉,还有故乡桂花的香味,长安的桂花再香,也和家门口的那株不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落寞,像从远古传来的钟声,她的手指顺着地图移动,“从这往西一直走,就到玉门关,这就是......云中。”

  皇后突然哽咽,“这是我弟弟收复的失地,他说那是春风吹不到的地方......大漠黄沙,我曾数次在梦里坐在月牙泉旁边,品葡萄美酒,赏落日孤烟,看满天繁星。”

  一只明明被绣在屏风上失去自由的金丝雀,却要将万里河山写入胸怀间。

  朝廷上云谲波诡,风云莫测。

  “永平革新”失败后朝廷依旧未能革除弊政,国势日趋没落,皇帝迷信道教,痴迷书画,长期不理朝政,由周、刘一党执掌大权,变本加厉,肆意妄为。南倭北虏,朝廷岌岌可危。

  永平十八年秋,梁绍筠见周懋卿专权擅势,曾建议肃宗罢免其相位,引起周懋卿嫉恨。后反对肃宗沉迷道教,渐不为肃宗所喜。

  一个月后,太子出宫游玩,遇严宗仪,而严宗仪曾多次密会梁绍筠。周懋卿趁机诬奏严宗仪勾结梁绍筠,欲拥立太子为帝。肃宗大怒,将严宗仪革职,将梁绍筠流放,并命太子休弃太子侧妃梁氏。杨茂宁为之上书求情,被贬职。

  周刘屡次欲离间圣上与太子的父子关系,扶植丽妃之子登位,但太子萧昭仁孝谨慎,前有韩嗣如今又有崔盛琮、岳望徽护着,二人的奸谋最终也未能得逞。

  长公主的住所终于有了消息,朱雀宫里长期无人居住,却一直有人看守,禁止旁人靠近,我一直无法得手。司膳房一直有固定的人送食物过去,我只能从送食的姑姑入手,与她成为酒肉朋友,姑姑离家多年,很想念家乡,我经常托人找些她家乡的东西送她。

  一日,我带了点茶叶去找她,在茶水里加了点小玩意,估计得跑几趟茅房,我假意顺路陪她走向朱雀宫,中途药效发作,我让她把令牌借给我,由我去代她送食盒,她犹豫再三,但实在没办法,不能耽搁,只能如此,她嘱咐我只需把东西交给工人就行,不要乱走乱看。

  侍卫第一次看到我,本想上报,但看到令牌还是让我进去。

  朱雀宫和冷宫差不多,我刚走进正殿,一个杯子便迎面而来,我连忙躲闪。

  长公主的脚被脚扣锁住,长长的铁链连接柱子,她的活范围被限制在几步之内,走的每一步都得拖着沉重的枷锁,脚踝因为长期的摩擦已经留下伤疤,头发依旧插着那根白玉簪子,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饰品。

  “谁?”哪怕成为阶下囚,她依旧保持天家威严。

  我放下食盒,跪下行礼。

  “隐青?你来这干什么?”长公主担忧地问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离开。”

  我恳求道:“公主,我的时间不多了,请您告诉我,当年那件事的隐情,一定有什么证据是我们错过的,这两年我一刻也未忘记老师,更不敢忘记她的冤屈。”

  “你能说话?”她震惊道,“她临终前的话你忘记了吗?”

  “我在诏狱见到许大人的时候,就能说话了,可那时候,她已经被毒哑了。”那时候她意识到我能发出声音,连忙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声音,我曾无数次幻想如果我的语言能力能恢复,我要和她说什么,可从未想过是在那种情况下,我能说话了,可她却成了哑巴,我又怎能忘记她最后的叮嘱,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她的手指划过我手心的感觉,那几个字刻在我的手心:“活下去,保护好自己。”

  “很好,当个哑巴至少不易被人忌惮。你现在手里有什么?除了愤怒,你一无所有。她当年救你,不是要看你如今飞蛾扑火。若她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过上平凡人的一生,而非给他们报仇呢?不要让自己陷入权力之争的泥潭里,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去,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还记得她,这就足够了。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若我无法为自己的恩师翻案,又何以为人子,若我不能为家国、为百姓尽自己所能,又何以立足天地世间,知其不可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公主喃喃道,“孩子,你可知要走的路何其艰险?”

  我坚定不移地看着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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