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姝手握小人，一针一针地往上戳着。
不时发出恐怖的笑声。
“这么做是没用的。”
我开口道。
黛姝像是被吓到，手中的小人掉落在地上。
“是你？”
我慢慢蹲下来，取出灯笼里的灯油，淋在了小人身上。
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你干什么！”
“帮你毁尸灭迹。”
小人身上迅速升起火光。
“不用你这么好心！”
黛姝冷哼一声，“我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静静看着火光，不发一言。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
黛姝怨恨地看着我。
“若你小心点，姓孙的那个贱人怎么会知道！”
“若你安排妥当点，皇上早就来救我了，怎么会拖到我手指被那贱人砍断！”
“现在我瞎了眼又变成了残废，被皇上注意到又怎样！我连上龙床的资格都没有！”
黛姝越说越愤慨，双眼满是不甘。
“李德恩那个断子绝孙的玩意！”
“我恨不得吃他的皮喝他的血！”
说着她用剩下的针朝还在烧着的小人上猛地扎了下去。
脸上再度出现疯狂的狞笑。
“你这样做没用的。”
我再次开口。
“想要报复，得拿出实际行动。”
黛姝脸色一怔，随后面露惧色。
我敛下眸中的嘲讽，轻声说道。
“宫里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李德恩纵然势大，但在太监里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听闻陈如海一向与李德恩不对付，而且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
黛姝浑身一颤，艰难开口。
“你是说，让我去…做对食？”
“陈如海他那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而且…”
“他位高权重，侍奉过两朝皇帝，谁也不敢动他。”
我打断她的话。
“现在谁也救不了你，只有你救得了你自己。”
黛姝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点到为止，我转身离开。
我知道，她会自己做出选择的。
果然，不久后黛姝出现在陈如海的身边。
再然后李德恩被牵扯到军饷的腐败案中。
一夕之间，庞然大物瞬间倒塌。
李德恩一系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彼时皇上正因朝堂纷争头痛不已，宣我为他弹奏安眠曲子。
突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启禀皇上，陈公公死了。”
我手下一顿，弹错了一个音。
不过皇上却没察觉到，盛怒中的他当即问到到底怎么一回事。
“是黛姝姑娘杀了陈公公。”
“黛姝是谁？”
皇上皱紧眉头。
“是皇陵碑文中提及的女子。”
小太监如实回道。
皇上沉吟片刻。
“此女吸收太多浊气，已变不详，将其收监后听候大理寺发落吧。”
等小太监出去后，我也弹完了乐章。
“爱卿，此曲便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皇上转身问我。
我跪在地上，低头回道。
“是。”
“此曲深得朕心，赏。”
“谢皇上。”
我躬身退出。
陈如海和李德恩贪污多年，家中财物堆积如山。
若在往日，皇上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边境告急，户部拿不出钱，他们就是军饷的来源。
哪怕黛姝不出手，陈如海也活不了。
当然，渔人不仅仅是皇上，更是我。
李德恩上辈子辱我之仇，唯有皇上才能动得了他。
我退出殿外，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这一世，我走出了不一样的路。
10
黛姝谋害朝廷命官，被判午门处斩。
行刑前一晚，我特地给她送了断头饭。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黛姝坐在角落里。
麻木的双眼看到我后转动了一下。
我将篮子里的饭菜拿了出来，“吃饭吧。”
“我听说了。”
她声音有些喑哑。
“我被人打板子的那天，云韶凭借一首乐曲扶摇直上。”
“那首曲子是你写的。”
我直视她的双眼，点了点头。
“是。”
“那碑文不是为了保存我的性命，而是你，想要剜了我的眼睛。”
“是。”
“孙美人是你故意引来的？”
“是。”
“就连陈如海…也是你故意让我去讨好。”
“没错。”
黛姝没有言语，抱膝突然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微微凝眉。
黛姝抬头，慢慢爬到木栏前，双眼紧盯着我。
“那晚，陈如海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我抄起旁边花瓶砸了过去。”
“我知道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但我宁愿死也不愿再过那样的日子。”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上一世我被李德恩折辱后，转头就被陈如海盯上了。
那些非人的道具，一件件落在我身上。
将我最后的生存希望都泯灭掉。
我熬着最后一口气，不过是想跟黛姝说一声恭喜。
可到头来满腔的付出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黛姝掀起袖子，露出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杀了他以后全身上下已然没了力气，昏倒在床边，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黛姝咧开干燥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梦见跳新曲子的人是我，得到皇上赏识的人是我。”
“我梦见我从首席升到嫔妃再到皇贵妃，整个后宫就连皇后都要避我三分。”
“我还梦见我怀有龙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扳倒皇后。”
我冷冷地注视着她，慢慢起身。
“可是，就在此刻，宫人来报，说你死了。”
黛姝木然地看着虚空。
“然后，我就醒了。”
“你说，我这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抬头看我，眼中充满希冀。
“是不是真的，重要吗？”
我开口道，“重要的是，现在的你，要死了。”
黛姝愣愣地看着我，突然轻声道。
“是啊，我要死了。”
“秦哥哥，你能不能过来抱一抱我？”
她眼里露出久违的楚楚可怜。
“我希望在临死前能再感受一下你的温暖。”
我静静地看着她，慢慢走过去蹲下。
“谢谢你，秦哥哥。”
黛姝微笑着伸出手，然后猛地朝我颈项一挥。
一阵寒芒闪过。
幸好我心生警觉，早有防备，向后一倒躲了过去。
“去死！秦延你给我去死啊！”
黛姝疯了般向我挥舞刀片，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
“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死！”
“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吵闹声很快引来了看守的士兵，我默默退到他们身后。
黛姝甚至将刀片向我扔了过来，我闪身一躲又避开了去。
看着她怨毒的双目，心中最后一丝沉重终于消散。
哪怕没有做过上一世的事，但得知真相后，她依旧没有悔过，而是还是再想杀我一次。
如此，这一世的她死得不冤。
我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天空蔚蓝。
她的故事早已结束，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