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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茶盏。
廊下忽传来丫鬟禀报:“姑娘,夫人让您去东市采买鲜鲥鱼,说是晚间宴客。”
我捏着荷包起身,顾琰却已披上狐裘跟上:“市集人多,孙儿为姑祖母驾车。”
“谁要你献殷勤!”我甩开他,却瞥见他腕间一道狰狞疤痕——正是当年为我挡箭所留。
他垂眸轻笑,接过我手中竹篮:“孝敬祖母是顾氏家训第一条。若让您提重物,祖父泉下要托梦骂我。”
马车驶过朱雀街,我故意命车夫绕远路。顾琰端坐车辕,任风雪染白眉睫,仍将暖炉悄悄塞进我袖中。
市集人声鼎沸间,他忽的扣住我手腕,将一枚金镶玉的挑心簪插进我发间:“北疆战利品,配姑祖母正好。”
我拔下簪子掷还他:“孙儿送祖母首饰,成何体统!”
他却俯身拾起,指尖抚过簪头并蒂莲纹:“体统?”薄唇擦过我耳尖,“三年前在雁门关,姑祖母扯我腰带时,倒不提体统……”
6
我绞着帕子,盯着他衣领下若隐若现的喉结,恨不能化作西域传说的僵尸,一口咬断这混账的脖子。
面上却莞尔一笑:“孙儿这般孝顺,祖母岂能辜负?”
朱雀街上人潮如织,我专挑青石路最颠簸处走。
“这匹蜀锦要十匹。”
“南海珍珠磨的香粉来五盒。”
“西域葡萄酒先搬十坛!”
顾琰的玄狐大氅早褪了,单衣被汗水浸透,贴在精瘦腰身上。他左手拎着酒坛,右肩扛着绸缎,脖颈青筋暴起,偏还要腾出手替我挡开拥挤人群。
三个时辰后,马车堆得几无落脚处。我倚着软枕假寐,忽听帘外传来窸窣响动。
再睁眼时,案几上堆满糖渍梅子、杏仁酥,最上头那包蜜饯竟用并蒂莲纹绢帕裹着——正是我当年扔进火盆的花样!
“顾氏祖训第三十九条,”他广袖拭汗,喉结上汗珠滚入锁骨,“孝敬长辈当投其所好。”
我捏碎一块杏仁酥,渣滓簌簌落满裙裾。三年前也是这样,他总带着蜜饯哄我喝苦药,说什么“一口苦药一颗甜梅”……
“谁要你假惺惺!”我掀翻漆盒,梅子滚落车辕,“当年喂我吃胖十斤,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他弯腰拾梅子的动作一滞,忽的轻笑:“姑祖母错了。”
骨节分明的手递来帕子:“是孙儿胖了十斤——自雁门关一别,再无人同我分食夜宵。”
7
我气得绞烂了绣帕,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好一个顾琰!面上装得恭顺,话里话外却戳人心肺!
“孙儿这般听话,祖母自然要赏。”我挑起车帘,遥指城郊枫林,“停车!我要去摘红蓼花。”
顾琰勒住缰绳,玄色衣摆扫过满地枯叶:“姑祖母,此处离府邸尚有五里。”
“我乏了,走不动。”我斜倚车辕,漫不经心拨弄金镶玉护甲,“听闻顾家儿郎最善骑射,不如——”
话音未落,他已背身半跪。墨发从肩头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后颈,正是当年我咬过的地方。
“驾!”我故意贴着他耳畔呵气,指尖缠住他抹额金穗。
顾琰浑身一僵,耳尖红得滴血,却稳稳托住我膝弯。青石板路上积雪咯吱作响,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背上负的是稀世珍宝。
行至府门,他额间已覆满薄汗。我甩袖跃下,故意踩乱他肩头狐裘:“灶上煨着好吃的,孙儿去盛一碗来。”
顾琰转身时踉跄一步——方才背我走了五里,怕是连脚都磨破了。
庖屋内香气四溢,我冷眼瞧着他挽袖,刀光起落间,忽的想起三年前在雁门关,他也是这般为我熬药膳,说“要养胖些才扛得住北疆风雪”。
“姑祖母要的莲蓬。”他端来青瓷盘,指尖还沾着藕节泥。
我翘着染了蔻丹的指尖,轻点案几:“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