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裹挟着此起彼伏的犬吠钻进鼻腔，我第八次把听诊器贴到柯基圆滚滚的肚皮上。粉色肉垫突然"啪"地拍在我手背，名叫露娜的柯基女士翻着白眼开口："两脚兽，你戳到本公主的妊娠纹了！"

"非常抱歉，露娜小姐。"我熟练地从白大褂里掏出珍藏的牛肉干，这位体重超标的短腿女王立刻停止装模作样的呻吟，扭着蜜桃臀从诊疗台一跃而下，项圈上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据说她的富豪主人为这串水晶买了专属宠物保险。

玻璃门突然被撞得哐当乱响，护士小林探进半个脑袋："苏医生！急诊室需要支援！"

我冲向走廊时差点踩到正在和布偶猫调情的缅因猫。那只油光水滑的大猫冲我甩尾巴："告诉三楼VIP病房的波斯妞，今晚八点天台不见不散！"我发誓下个月一定要建议院长给宠物医院装个动物版防骚扰警报器。

急诊室的无影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手术台上躺着只金毛犬，右前爪插着三根豪猪刺，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捧着狗头深情告白："大毛挺住！说好要一起参加我和小美的婚礼当伴郎的！"

"患者体温39.2℃，心率..."我话音未落，原本奄奄一息的金毛突然睁眼："铲屎的别嚎了！快让这个漂亮医生把豪猪小姐的电话号码给我！"

金属托盘哐当落地。自从八岁那年被发光水母蜇伤后，我就能听懂动物说话，但此刻更让我震惊的是男人衬衫领口沾着的蓝色荧光——那抹幽光和我童年相册里夹着的诡异水母照片如出一辙。

"医生？"男人突然凑近，浅棕色瞳孔里映出我苍白的脸，"你额头上在发光。"

熟悉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鱼钩在搅动脑浆。头顶的无影灯突然爆出火花，在意识消失前的混沌中，我恍惚看见男人颈间坠着枚贝壳吊坠，上面镌刻的螺旋纹路，与我锁在抽屉最深处的童年日记本上的涂鸦完美重合。

"苏棠！"小林摇晃我时，急诊室角落的鱼缸里，那只总爱装死的章鱼保罗正用触须疯狂拍打玻璃："快醒醒！这个两脚兽身上有深海的味道！"

我撑着洗手台往脸上泼冷水，镜中倒影让我浑身发冷——额间浮现的蓝色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就像八岁那个改变命运的夏夜。

***

**1998年8月17日，滨海市金沙滩。**

六岁的我攥着塑料小桶追逐退潮的浪花，月光把沙滩染成银色糖霜。"棠棠别跑远！"母亲的声音混在海风里，"爸爸在给水母做标记呢..."

那团幽蓝光芒就是那时出现的。半透明的水母在浅滩浮沉，腕足上缠绕着发光的珍珠串，美得像是童话里的星空坠落人间。当我伸手触碰的刹那，剧痛伴随着奇异的嗡鸣声席卷全身。

醒来时躺在医院，父母的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蓝色黏液。他们温柔地告诉我只是被普通海蜇蜇伤，可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走廊里飞过的麻雀在讨论哪棵树上的虫子最肥美，护士站的金鱼在抱怨鱼食太难吃。

直到三个月后的雨夜，我听见书房传来父母的争吵。

"棠棠的基因序列和样本完全匹配..."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发抖，"波塞冬计划必须终止！"

"但这是跨时代的研究！"父亲捶打桌面的响动惊飞窗外的乌鸦，"只要再解析完这段古生物DNA..."

玻璃破碎声掐断了对话。那夜之后，父母再没提起过"波塞冬"三个字，而我开始频繁头痛，只要靠近动物医院就会呕吐不止。

***

"这是大毛的救命恩人！"轻快的男声把我拽回现实。陆星野不知何时凑到跟前，手里举着盒覆满冰袋的龙虾刺身，"我特意订了顶级蓝龙虾感谢苏医生。"

小林发出没出息的吸气声。我后退半步，看着他衬衫上那片荧光在阴影中诡异地流动："先生，医院禁止..."

"叫我星野就行。"他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龙虾壳上，"你摸摸看，这可是会发光的稀有品种！"

冰凉的触感窜上脊背。龙虾突然在盒子里弹跳起来，发出苍老的声音："年轻人，我活了二十年不是来给你把妹的！"我猛地缩回手，撞翻了身后的器械推车。

警报器就在这时炸响。

成群结队的蟑螂从通风口倾泻而出，像条黑色河流涌向陆星野。他跳上诊疗台的动作滑稽得像马戏团杂耍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