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鞋拂过她睫毛，所有吊死鬼都长着相同的脸，嘴角残留着被缝制的红痕。铃阵疯狂震颤的刹那，剧痛从太阳穴炸开，宣统元年的幻象扑面而来：双生少女被活钉入棺，棺盖内壁抓痕里嵌着碎裂的指甲；民国十一年的雨夜，程玉瑛在青铜镜前梳头，脑后伸出只戴翡翠镯子的手，指尖滴着砒霜溶化的血水...

　　“找到你了”

　　鎏金烟杆叩响青砖，三叔公的影子在烛火中分裂成七重。他掌心的青铜烛台盛着半凝固脑髓，火光里映出两个重叠的鬼影——穿月白旗袍的雪卿身后，清末嫁衣女子正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瓦当上的辟邪兽瞳孔骤缩，铜铃阵突然迸裂，二十四个吊死鬼齐声尖笑，雪卿在昏厥前最后看见的，是自己左手背浮现的朱砂符咒，与神像脚底的七星阵纹严丝合缝。

　　晨雾漫过祠堂门槛时，巡警发现程家幺女倒卧在血泊中。她攥着的地契背面，褪色的血书正重新渗出新鲜字迹：“子时三刻，开棺验骨”。

　　3. 镜骸

　　子时的梆子卡在更夫喉间，青檀镇浸泡在墨汁般的黑暗里。程雪卿的鹿皮靴碾过乱葬岗的碎骨，洛阳铲尖端粘着祠堂香炉里的纸灰——这是昨夜从三叔公袖口偷来的驱邪土方。月光掠过野槐扭曲的枝桠，那些垂挂的破布条突然绷直如铁索，她数着二十四座无名冢的方位，冷汗浸透了法兰绒披肩。每座坟茔的朝向都与祠堂七星阵的烛台位置严丝合缝，最东侧的新土堆上，半只绣着铁路局徽章的袖扣正在反光。

　　第一铲下去就碰到了硬物。民国十一年下葬的程玉瑛棺木竟裹着三层浸血帛布，每层都画满人形符咒。雪卿用银簪挑开缠尸布时，簪头的珍珠突然爆裂，渗出黄褐色粘液。当最后一层帛布脱落，青铜棺盖映出她的脸——左眼角那颗朱砂痣正在蠕动，像是要钻出皮肤。棺内传来指甲抓挠声，与她在西厢房听到的叩击节奏完全相同。

　　“阿姊...”

　　呼唤声从地底渗出，裹着铁锈味的寒气。雪卿的虎口突然崩裂，鲜血顺着洛阳铲渗入棺缝。十八根镇魂钉应声弹起，铜钉表面篆刻的《度人经》倒转成招魂咒。棺内涌出的不是尸臭，而是浓烈的檀香味，混杂着某种甜腻的油脂气息——她想起祠堂烛火里总浮着的黑色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