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碑瞳

青铜鼎内的血酒泛起第七圈涟漪时，萧景珩的龟甲罗盘突然炸裂。他鎏金色的瞳孔映出钦天监穹顶的星图——紫微垣东南角的辅星正渗出靛蓝色黏液，那是三百年前混沌海蒸发留下的残渍。

"监正大人！"执事弟子撞开观星阁的门，手中捧着的无字碑碎片正剧烈震颤，"碑林...碑林在吃人！"

萧景珩的白发无风自扬，指尖星砂凝成锁链缠住碎片。当碎片的棱角割破他掌心时，血珠竟悬浮成诡异的卦象——坎上离下，未济。他猛然起身，玄色官袍扫翻案上茶盏："传令九嶷山，封死所有通往邙山的地脉甬道！"

话音未落，整座钦天监突然倾斜。弟子惨叫着跌向窗外，被暴涨的洛水浪涛吞没。萧景珩挥袖洒出七十二枚铜钱，钱币嵌入梁柱结成防御阵的刹那，他看见骇人景象——无字碑林正在蠕动，那些矗立三百年的石碑裂开锯齿状豁口，将跪拜的香客连人带魂嚼成血雾。

"终于醒了？"

清冷女声自碑林深处传来。萧景珩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他望着从血雾中走出的身影，指节捏得发白——那人穿着轩辕昭宁最爱的月白鲛绡裙，眉眼与碑灵一般无二，可额间流转的却是裴寂的龙鳞纹。

"器灵无咎，拜见监正大人。"女子足尖轻点血泊，涟漪荡开时显出万千重叠时空，"借您吉言，这具身体确实比陶土傀儡好用。"她抬手抚过最近的无字碑，碑面突然浮现三百年前轩辕昭宁自刎的画面，"您说，若我把这些记忆撒向人间..."

"喀嚓！"

萧景珩的星砂剑劈碎幻象，剑气却穿透女子虚影斩在碑林。被斩断的石碑喷出黑血，落地即凝成持戈陶俑，它们的青铜面具下——赫然是历代钦天监弟子的脸！

"小心身后哦。"无咎的声音贴着他耳垂游走。萧景珩旋身格挡，剑锋撞上的竟是百里霂的机关臂！那本该在三百年前战死的墨家钜子，此刻眼眶里转动的正是器灵特有的星砂罗盘。

"惊喜吗？"无咎的笑声混着齿轮咬合声，"归墟里打捞的残魂，可比活人听话多了。"她弹指击碎防御阵，钦天监的地砖突然翻涌如浪，露出底下沸腾的混沌海投影，"您那位碑灵娘娘，此刻正看着呢——"

萧景珩的剑突然滞空。混沌海倒影中，轩辕昭宁的星砂躯体被无数青铜锁链贯穿，她试图凝结成字的手势，正是当年两人约定的暗语：寅时三刻，震宫生变。

"现在分神可不明智。"百里霂的机关臂突然暴长，锋刃擦过萧景珩咽喉的刹那，钦天监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七十二道金光破土而出，裹挟着神格碎片的威压将夜幕撕成残帛——

第一枚碎片编号"001"悬浮在邙山之巅，其光辉所照之处，洛水的浪涛竟开始倒流！

萧景珩的星砂剑悬在百里霂眉心三寸，剑身嗡鸣震碎檐角铜铃。无咎的虚影在血雾中扭曲重组，洛水倒卷的浪峰上突然睁开千百只竖瞳——每只眼睛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轩辕昭宁。

"你猜，她在第几层炼狱？"无咎的指尖划过混沌海投影，涟漪荡开处浮现惊悚画面：三百年前的巫女阿宁正被铁水浇筑四肢，而星砂凝成的轩辕昭宁却被锁链拖向深渊更深处。

萧景珩的瞳孔裂开鎏金纹路。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六爻卦象——坤位死门竟直指自己心脏！百里霂的机关臂突然爆出齿轮卡死的异响，眼眶里的星砂罗盘浮现龟裂："快...走..."

这声沙哑的警告让萧景珩汗毛倒竖。三日前墨家机关城传来的密报闪过脑海——"钜子遗骸失踪，地脉甬道有新鲜熔铁味"。他旋身劈开扑来的陶俑士兵，青铜面具下的腐尸赫然是上个月派往九嶷山的探子！

"喀嚓！"

无咎捏碎手中碑石，方圆十里的香客突然僵直。他们的天灵盖迸出星砂丝线，在夜空织成囚笼。萧景珩的袖中飞出七枚龟甲，甲片燃烧时释放的毒烟腐蚀着丝网——这是百里霂生前教他的墨家秘术。

"学得真快。"无咎抚掌轻笑，月白鲛绡裙摆渗出沥青般的黏液，"可惜你算漏了归墟潮汐。"她抬手指向洛水，倒流的浪涛中升起青铜巨门，门缝里伸出无数缠绕符咒的触须，"猜猜门后藏着什么？"

萧景珩的罗盘碎片突然悬浮成阵。当触须卷住他脚踝时，混沌海投影中的轩辕昭宁突然抬眸——她的星砂躯体炸开万千光点，在浪峰拼出卦辞："履霜，坚冰至"。

这是当年两人在钦天监地牢约定的死局暗号！

"寅时三刻..."萧景珩喃喃重复卦象，鎏金瞳孔突然收缩成线。他反手将星砂剑刺入自己左臂，鲜血顺着剑槽绘出敕令——以血为引，震宫移位！

钦天监七十二根盘龙柱应声炸裂。地脉深处传来龙吟般的轰鸣，九嶷山方向亮起冲天剑芒——那是他三日前埋在震宫方位的三百张雷火符！

"轰隆！"

百里霂的机关躯壳在雷火中熔成铁水，无咎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