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请原谅我最后的欺骗和伤害。

序章 | 2030年

法庭上的灯光惨白如雪，照在检察官周野的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以公诉人的身份重审当年那桩震惊全市的贪污案。

"请被告人陈述对沈明贪污案的看法。"周野的声音平静，仿佛这只是一桩普通案件。

被告席上，年近六旬的刘德华——曾经的市建设局副局长——低垂着头，眼神闪烁。

"我坚持认为沈明是主谋，证据确凿。"

"确凿？"

周野推了推金丝眼镜，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叠资料，

"十年前，你作为举报人，提供了沈明收受贿赂的账户流水。但我们最新调查显示，这些账户的开户人身份信息与实际持卡人不符。请问你对此有何解释？"

法庭突然安静得可怕。周野凝视着被告，眼前却浮现出另一张脸——那个在雨夜里，抱着小提琴的女孩。

"沈知夏。"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就在这时，助理悄悄走到他身边，递来一部旧手机。

"检察官，这是您办公室保险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周野皱眉接过。这部手机至少有十年没用过了，屏幕却亮着，显示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一栏赫然写着：沈知夏。

发送时间：2020年7月2日。

收件时间：2030年6月2日。

十年前发出的邮件，设定在十年后的今天接收。

周野的手指微微颤抖，点开了邮件：

"周野：

举报信是我伪造的。

那年我爸的债主用你的哮喘药瓶装氰化物，若我不毁了你，死的就是你。

对不起，我没能找到更好的方式保护你。

——知夏"

邮件附件是一段视频。点开后，画面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抱着小提琴，缓步走向涨潮的海边，直到被漆黑的海水吞噬。

时间戳显示：2020年7月2日，凌晨3点17分。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

周野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仿佛十年前的哮喘又发作了。

但这次，没有人递来救命的药瓶。

第一章 | 初遇 2018年秋

知夏第一次见到周野，是在图书馆的顶层。

那是她转学后的第三周，也是被孤立的第三周。从前一所省重点中学转到这所普通高中，对大多数人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但对知夏而言，却像是从云端坠入泥沼。

"罪犯的女儿，也配坐在这里学习？"

刺眼的红字写在她的物理课本上，像一个永远洗不掉的耻辱烙印。知夏面无表情地合上书本，起身走向图书馆顶层的角落——那里有个隐蔽的阅览区，通常没人去。

她喜欢那个角落，因为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和天空。在那里，她能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三个月前父亲因贪污罪被捕的新闻，忘记母亲突然苍老的脸庞，忘记同学们投来的鄙夷目光。

但今天，她的秘密基地已被占领。

一个男生倚窗而坐，阳光穿过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他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解着一道物理题，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飞速书写。

知夏转身欲走，却被对方发现了。男生摘下耳机，皱眉看向她：

"这里有人了。"

"抱歉。"知夏低声说，抱紧了怀中的书本。

就在这时，从她怀中滑落的物理课本"啪"地掉在地上，翻开的那页上，刺眼的红字暴露无遗。

男生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眉头皱得更紧。知夏迅速蹲下身去捡书，却被他先一步抢去。

"别碰我的东西！"她急声道。

男生没有理会，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黑色签字笔，在那行红字上用力涂抹，直到完全看不清内容。然后，他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脏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知夏愣住了。

"还给你。"他将书递回，语气平静，"顺便说，那道物理题你解错了。动量守恒要考虑系统内所有物体，你漏算了绳子的质量。"

知夏接过书，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书架间，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那天晚自习，知夏发现自己的课桌上又多了几行新鲜的字迹：

"骗子的女儿"

"不要脸"

"滚回你来的地方"

她麻木地拿出湿巾，擦拭着那些刺眼的文字。擦着擦着，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腕。

"别擦了，换个位置坐。"周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边。知夏微微一怔，立刻抽回手：

"不用了，我习惯了。"

"习惯了？"

周野冷笑一声，伸手拽起她的书包，大步走向教室后排。他将自己的课本和文具一把扫进书包，塞到知夏那个位置，然后示意她坐下：

"今天起你坐这儿。谁再动我的桌子，尽管试试。"

全班鸦雀无声。周野在学校的名声并不好，但没人敢招惹他。

一是因为他是全校物理竞赛的主力，二是因为他的格斗技巧在学校已是传说——去年就有三个高三学生因言语挑衅，被他一人撂倒在厕所。

但大家更好奇的是：向来独来独往的周野，为什么要帮这个"贪污犯的女儿"？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知夏低声道。

周野扯了扯嘴角：

"谁同情你了？我只是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什么？"

"看不惯这群人的虚伪。"

周野淡淡地说，"他们骂你父亲是贪污犯，却巴结那些靠关系进重点班的官二代。你知道吗，上周有个女生掉了手机，找遍教室没找到，第二天物理老师的儿子就拿了部新的iPhone出来炫耀。这群伪君子，有什么资格议论别人？"

知夏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他眼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冰冷的讽刺和不屑。

"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全城都知道。"周野简短地回答，随即低头翻开书本，

"别多想，我只是看不惯欺软怕硬的行为。再说，这样的阵仗我比你熟。"

"什么意思？"

周野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写着物理作业。

直到下课铃响，许多同学围到周野桌前。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低声说：

"周野，别和她走太近，她爸可是贪了上千万啊！听说连案子都不用审，证据确凿，直接判了。"

周野头也不抬："哦，那你爸收了多少？怎么没人抓？"

男生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野合上书本，冷冷地扫视周围，

"只是提醒大家，在笃定别人罪行之前，最好看看自家门口扫没扫干净。"

他起身走向门口，却在即将踏出教室时回头，目光落在知夏身上：

"图书馆，顶层。四点。"

那天下午四点，知夏犹豫再三，还是来到了图书馆顶层。

周野已经在那里等她了，桌上摊开一道物理难题。见她来了，他推过一张纸：

"证明一下这个。"

知夏皱眉看着题目："这是在考我？"

"不，是在改正你的错误思维。"周野指着题干，

"你上次做的那道题，错在对系统的理解上。物理最重要的不是算式，而是思维方式。"

知夏没想到他叫自己来是为了讲题，但既然来了，就顺势坐下，拿起笔开始推导。二十分钟后，她将草稿推到周野面前：

"这样对吗？"

周野看了看，微微点头："思路清晰多了。不过还可以更简洁，看——"

他在她的草稿上补充了两行式子，整个解题过程瞬间明朗起来。

"你很聪明，只是没人教你思考的方法。"周野说，"高中物理不难，难的是如何跳出条件限制，看到问题本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专注于物理问题的讨论，几乎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和处境。直到图书馆广播响起闭馆提醒，两人才回过神来。

"你住哪儿？"收拾书本时，周野随口问道。

"南城，江畔公寓。"知夏答道，随即意识到那里曾是城中的富人区，而现在，那套房子即将被查封。

"挺远的，我送你。"

"不用了，我可以——"

"别拒绝，这一带晚上不太安全。"周野打断她，"尤其对一个转学生来说。"

夜幕降临，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风微凉，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周野不时停下来，等知夏跟上。

"其实，我知道你是谁。"走到一半，知夏突然开口。

"哦？"

"周野，高二理科实验班，物理竞赛保送生，也是——"她顿了顿，"'毒贩之子'。"

周野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看来你调查过我。"

"只是听说过。"知夏轻声道，"你妈妈因为贩毒被捕，你爸爸不知去向，你靠亲戚资助和奖学金生活。所以你说'这样的阵仗我比你熟'。"

周野沉默不语，只是加快了脚步。

"但我查过新闻，"知夏追上他，"你妈妈被捕时，你才十一岁。那时候她被指控贩卖K粉和冰毒，涉案金额高达数百万。但奇怪的是，案子最后被大大降级，只判了她七年。"

"你想说什么？"周野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像冰。

"我想说的是，也许我们比想象中更像。"知夏直视他的眼睛，"都是被标签的人。"

周野看着她，眼中的冰冷渐渐融化。片刻后，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