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我对霍华德夫人说：“我的预约目前排到了下周一。周二请您带我去看看令郎，我还是需要跟他谈话，来确定我能不能接受这份委托。”
三
周二的清晨，霍华德夫人再次到访，把我带到了巴伦的床前。
“您跟他聊聊吧，我在外面等您。”霍华德夫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悄悄地带上了门。
巴伦正看着窗外，看侧面，他薄得像一层纸，我轻轻拉过凳子坐在他的床边，瞥见他蝉翼一样的手臂皮肤，皮肤下是清晰可见的血管。听见我来，他转过头看着我，“拜托您，能把床头上的水杯递给我吗？”
我转头，看到一个装着热水的塑料水杯，拿起来递给了他。
“何老师是不是想问，我家这么富有，为什么用这种廉价的塑料水杯，”巴伦笑了笑，“我也不喜欢，但是我已经没力气了，拿不起我最喜欢的陶瓷茶杯。它太精致，也太沉了。”
我无言，沉默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霍华德先生……”
“可以叫我巴伦。”
“巴伦，”我轻声说，“很抱歉撕开你的伤疤，但是你要知道死去的爱人是不会复活的，我能帮你建造梦境，但是我是不可能24小时工作的。如果你醒来，你会承受更大的心理痛苦……一定要这样做吗？”
“何老师，我想问您，造梦师的职责是什么？”巴伦轻轻地抬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杯放在窗台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叹了一口气，“巴伦，见到死去的爱人这种梦境，我也是为别人建造过的。但，一来他们有着健康的身体，二来他们大多是没来得及好好告别、想弥补遗憾的人。对于那些强烈思念爱人、想要通过梦境和爱人继续在一起的患者，我从未接收过。”
“嗯，何老师，您提出了两个与我自身情况不相符的条件，”巴伦慢吞吞地点点头，“但正是因此，我才有跟您协商的条件。我不是健康的人了，您不用考虑后果，您只需要帮我编织出一个甜美的谎言，然后看着我死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