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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染血的预言
青铜匕首第三次割开公羊喉咙时,卡珊德拉听见了大地子宫的痉挛。
黏稠的血浆顺着祭坛蛇形纹路蜿蜒,却在即将填满太阳图腾的凹槽时突然倒流。十八岁的女祭司踉跄后退,祭袍下摆溅满滚烫的羊血。她望着本该凝固的血液在石面上沸腾,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祭品的热度——某种来自地壳深处的灼热正顺着神殿下方的青铜管道上涌。
"圣火..."跪在廊柱后的见习祭司发出呜咽。镶嵌在阿波罗神像基座上的永恒之火正在变暗,跳动的火舌中浮现出沥青般的黑色经络。
卡珊德拉将颤抖的手指浸入血池。当预言之力顺着血脉上涌时,她看见十二道闪电同时击中奥林匹斯山巅,宙斯的神殿在雷火中坍塌成焦黑的骨架。这个画面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橄榄树林,那些千年古树的汁液在高温下爆裂,如同诸神流出的金色血液。
"雅典娜的圣域..."她刚发出气音,喉间突然灌入滚烫的硫磺蒸汽。神殿地面开始隆起,镶嵌着金箔的穹顶发出垂死的呻吟。卡珊德拉的银发无风自动,发梢在某种不可见的力量中结成无数细小的绳结——这是德尔斐女巫传承千年的预警巫术。
石阶下方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大祭司克吕泰涅斯特拉拖着紫纹祭袍拾级而上,袍角翻飞间露出内衬上诡谲的石榴暗纹。这位以美貌著称的预言者此刻面色惨白,精心描绘的眼线被汗水晕染成两道黑泪。
"停止观测!"她厉声呵斥,镶嵌蛇形臂钏的右手抓向卡珊德拉的肩膀,"这是该娅的陷阱,她想用泰坦的..."
警告来得太迟了。
卡珊德拉的瞳孔突然扩张到整个虹膜,漆黑的眼球倒映出三重幻象:穿狮皮的男人在冥河摆渡,百臂巨人断裂的锁链坠入深渊,还有斯巴达王宫里那个肩有闪电胎记的男孩正将金矛刺入云端。无数画面叠加的瞬间,她的鼻腔涌出滚烫的铅水——这是预言反噬的前兆。
祭坛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卡珊德拉感觉有冰冷的金属探入颅骨,某种比奥林匹斯诸神更古老的存在正在翻阅她的记忆。当那只无形的手触碰到她七岁时目睹父亲处决叛徒的场景时,神殿地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克洛诺斯..."大祭司瘫坐在血泊中喃喃自语,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成凌乱的银丝。她疯狂撕扯着自己的祭袍,直到石榴纹衬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冥后的警告是真的...时光吞噬者正在啃食封印..."
卡珊德拉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她的意识被拖入沸腾的血池,穿过灼热的地幔层,坠向连哈迪斯都不愿管辖的深渊。在最后一丝理智消散前,她看见十二泰坦的残躯正在地心重组,被宙斯闪电劈碎的骨骼由熔岩重新接续,克洛诺斯空洞的眼窝里燃起新的星辰。
当女祭司的尖叫响彻德尔斐时,三只渡鸦撞破了彩绘玻璃窗。这些本该供奉给阿波罗的圣鸟爪间抓着染血的橄榄枝,朝着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南方飞去。其中一只的喙部闪烁着诡异的金光,仿佛衔着微缩的雷霆。
斯巴达王城·月桂训练场
列奥尼达斯感觉右肩的胎记在发烫。这处自出生就存在的闪电形印记此刻泛着诡异的金红色,像是有人将烧红的矛尖按在他的皮肤上。
"注意力!"教官的皮鞭抽在他渗血的脊背上,"斯巴达战士就算被箭矢穿透心脏,握矛的手也不能颤抖!"
十七岁的王子咬牙调整姿势。他裸露的上身布满新旧伤痕,紧握青铜矛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正午的阳光将训练场烤成熔炉,但令他战栗的寒意来自东南方——那个方向传来的鸦鸣让他想起母亲临终时喉咙里的血沫声。
"你的矛尖在畏惧阴影。"苍老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列奥尼达斯猛然转身,却只看到被热浪扭曲的空气。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当视线重新清晰时,发现沙地上多了串神秘的脚印——每个足印中心都嵌着一粒银橄榄。
少年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梦:九头蛇的毒液在月光下凝结成镜子,映照出自己手持金矛刺穿云层的画面。当他试图触摸镜面时,数以千计的蜘蛛从倒影中涌出,用银丝将他缠成茧蛹。
"幻象是诸神的骰子。"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寒气,"但骰子落地前,聪明的赌徒会先折断庄家的手指。"
列奥尼达斯突然刺出长矛。青铜矛尖在虚空中撞出火星,某种看不见的屏障将武器震得脱手飞出。在武器坠地的嗡鸣声中,他看清了悄然浮现的身影——那是个裹着破布的老妪,浑浊的左眼窝里蠕动着蜘蛛腿般的血丝。
"雅典..."他刚吐出半个名字就被老妪枯爪般的手捂住嘴。对方指甲缝里的泥土带着冥河特有的腐臭,但掌心的温度却像初春的泉水。
"名字是风筝的线。"老妪的右眼突然变成猫头鹰的瞳孔,"当你准备好弑神时,去青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