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泼了墨,街灯稀疏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摇晃。江辰推开诊所的门,迎面扑来的冷风让他下意识裹紧了风衣。
他刚送走最后一个患者——
一个絮絮叨叨抱怨失眠的中年男人,没什么特别的症状,只是城市生活的常态。
诊所不大,位于一栋老楼的三层,墙角的暖气片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隐秘的低语。他锁上门,转身下楼时,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江医生,我需要帮助。镜子里的人不见了。”
署名是“苏婉”。
江辰皱了皱眉。
他不记得有这么个患者,但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像记忆深处被风吹散的碎片。
他站在昏暗的楼梯间,犹豫片刻,回拨过去。
无人接听。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心想可能是恶作剧,或者某个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求助者——这种事他见多了。作为心理医生,他习惯了半夜被焦虑或幻觉缠身的病人打扰。
第二天上午,苏婉来了。
她比江辰想象的还要瘦弱,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灰色毛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长发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她坐在诊室的皮椅上,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目光却死死盯着墙角那面小镜子。
江辰注意到她的异样,顺着视线看去,镜子里只有他俩的倒影,没什么特别。
“苏小姐,你昨天说镜子里的人不见了,能具体讲讲吗?”
他尽量让语气温和,打开笔记本,手中的笔轻轻敲着桌面。
苏婉没立刻回答。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半晌,才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一开始是我自己……镜子里是我。但后来,它变了。”
“变了?”
江辰停下笔,抬眼看她。
“变成别人。”
她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种奇怪的光,像恐惧,又像期待,
“我不知道是谁,但不是我。然后有一天,它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镜子。”
江辰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他见过太多幻觉案例,有的是药物副作用,有的是创伤后应激,但苏婉的话里有一种奇特的细节,让他无法立刻归类。
“你是说,镜子里的倒影完全消失了?”
她点头,声音颤抖:
“昨天晚上,我站在浴室里,镜子里什么都没有。连我都不在。”
“当时你在哪里?”
“家里。那栋公寓楼,永安路17号。”
永安路17号。江辰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个地址像一颗石子砸进他平静的脑海,激起一圈圈涟漪。他小时候好像住过那里,但记忆模糊得像蒙了层雾,只记得老旧的楼梯和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压下那丝不安,继续问:“你住在那里多久了?”
“半年。”
苏婉咬着嘴唇,“搬进去没多久,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镜子……它在看我。”
“看你?”
“对,像有人在里面盯着我。我关了灯,它还是亮的。”
江辰记下这句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疑惑。幻觉通常不会这么具体,更像是某种强迫性意象。他正想深入追问,诊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短发女人闯了进来。
“江医生?”
女人声音脆而急促,手里攥着一本笔记本,手背青筋凸起,
“我是陆欣,我有事找你。”
江辰皱眉,看了眼苏婉。她缩了缩身子,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到。
“陆小姐,我正在接待患者,能请你......”
“永安路17号。”
陆欣打断他,眼睛直直盯着他,“你知道那地方,对吧?”
诊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江辰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陆欣的眼神像刀子,苏婉则低头不语。
他站起身,示意陆欣坐下,
“我听过这个地址。怎么了?”
陆欣没坐。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褪色的日记,摔在桌上,
“我妹妹,陆雨,三年前在那栋楼失踪了。她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提到了镜子。”
江辰挑眉,拿起日记翻开。纸页泛黄,字迹潦草,最后一行写着:
“镜子在说谎。我看见了,但我不相信。”
他抬头看向陆欣,“你觉得这和苏小姐的状况有关?”
“也许。”陆欣咬牙,
“我查了三年,永安路17号的怪事没停过。失踪,死亡,疯病……你不觉得巧合太多吗?”
苏婉突然开口,声音尖细:“死亡?”
陆欣转头看她,语气缓和了一些,“上个月,一个住户跳楼,死前说他‘找不到自己’。还有更早的,楼里的人接连失踪,没人查出原因。”
“警方呢?”江辰问。
“不了了之。”陆欣冷笑,
“他们说没证据,都是意外。”
江辰揉了揉太阳穴。这事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原本只想帮苏婉理清幻觉的根源,现在却像被卷进一团乱麻。
他看向苏婉,“你见过别的异常吗?除了镜子。”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有时候,我听到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