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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口袋里那枚带血的琴键,应该更值钱吧?”
香槟杯突然炸裂的脆响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顾隐看见白微竟然赤脚踩上了玻璃渣,鲜血顺着大理石的纹路蜿蜒成奇异的符号,触目惊心。
她弯腰拾碎片的身影像极了肖邦夜曲中的某个小节,疼痛与优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完美共存。
“别动。”顾隐迅速地抓过急救箱,当医用棉球按上伤口的瞬间,他竟然听见女孩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响。那些液体冲刷静脉瓣膜的动静,竟与钢琴共鸣箱的空气振动产生了奇妙的和声,令人惊叹不已。
深夜两点十七分,顾隐疲惫地躺在节目组安排的客房床上。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道宛如五线谱般的光影。
远处的潮汐声犹如永不停歇的琴音,连绵不绝。他伸手摸出口袋里的象牙琴键,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褐色光晕。
当指尖轻轻抚过“Lumière”刻痕时,头顶突然传来地板吱呀的声响。有人正在楼上重复弹奏着《致爱丽丝》的前八小节,每次都在第三小节的升 C 音上故意走调。顾隐默默地数到第七次错误时,终于听出这竟是摩斯密码的节奏——三短一长,对应字母“V”。
他悄无声息地踏上楼梯,发现琴房的门缝里漏出暖黄的灯光。轻轻推开门的瞬间,海风卷着乐谱猛地扑到脸上。
白微正赤脚站在窗边,月光把她的睡裙照得近乎透明,那枚高音谱号胎记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随时要挣脱锁骨,飞向远方。
“1932 年 3 月 18 日,雨。”她背对着顾隐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属于新人的沧桑感,“法租界最红的钢琴家在琴槌里藏了犹太情人的金表,后来人们在低音弦上发现了她的指甲。”
顾隐手中的琴键突然变得滚烫无比。他看见白微缓缓转过身来,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从钢琴内部找到的羊皮纸残片,法文花体字在月光下渗出诡异的蓝色光芒:当第七个升 C 音染血,月光会剖开所有谎言。
古董店门楣悬挂的那枚古旧铜铃,在微风的轻抚下悠悠响起时,顾隐仿佛瞬间被卷入了时光的洪流,闻到了那股穿越九十年悠悠岁月的松香。
那香味犹如从岁月深处悄然逸出的幽魂,带着往昔的故事与记忆。檀木橱柜的深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似真似幻的颤音,那声音细腻而微妙,就像是有人用纤细的指甲轻轻刮过陈年的羊肠弦,丝丝缕缕,撩人心弦。节目组精心安排的首次约会地点,此刻在镜头的捕捉下,泛着如琥珀般温润而迷人的光晕,仿佛一层神秘的面纱,等待着被揭开。
“这架斯特劳德钢琴乃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店主一边仔细地擦拭着那已然泛黄的黄铜门牌,一边缓缓说道。扬起的灰尘在那束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束中,轻盈地跳起了一曲优雅的小步舞曲,如梦如幻。“只可惜啊,这音准无论如何调试,总是难以达到精准。”
江璃那尖锐的高跟鞋声,清脆地踏过色彩斑斓的拼花地砖,她身上的香奈儿外套不经意间扫落了展柜上摆放着的骨瓷碟。
就在那碎瓷片迸溅开来的瞬间,顾隐的耳畔竟清晰地听见了《G 弦上的咏叹调》。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瓷片裂痕的走向,竟与琴弦的振幅完美地吻合,仿佛是命运精心编排的一场巧合。
“民国二十年的东西也值得这般显摆?”财阀千金江璃满脸不屑,抬起脚狠狠地踢开脚边的青花碎片,“我家酒窖里......”
白微却在此时突然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拾取那些散落的瓷片。血珠瞬间从她的指腹缓缓渗出,在那光洁的釉面上点出如休止符般醒目而凝重的红印。
顾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见她将染血的碎瓷片巧妙地拼成一个古怪的形状,那轮廓渐渐地显露出钢琴谱架的侧影,宛如一幅神秘的拼图正在逐渐展现出它的全貌。
“能借用一下调音工具吗?”顾隐的手指轻柔地抚过琴盖那细微的裂纹,松木的呼吸透过漆面缓缓传递而来,带着潮湿而陈旧的往事。当那沉甸甸的工具盒哐当一声落地时,唐灼那艳丽的红裙摆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迅速地扫过他的手腕。
她颈间那璀璨的钻石羽毛项链不经意间坠进他敞开的领口,那冰凉的触感瞬间激得他后颈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寒意瞬间蔓延开来。
调音锤插入弦轴孔的那一刹那,顾隐的耳膜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犹如生物电流般难以名状的嗡鸣。这绝不是单纯的走音,而是有人刻意将那精准的十二平均律调成了充满神秘色彩的中世纪教堂音阶。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昨夜那张羊皮纸上“第七个升 C 音”的预言,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扼住。
“要帮忙扶着共鸣板吗?”林瑟不知在何时悄然出现在琴凳旁,这位曾经的影后那翡翠耳坠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轻轻晃动,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当她那染着鲜艳丹蔻的指甲划过音板的裂纹时,顾隐的鼻腔瞬间涌入了一股熟悉而又令人颤栗的味道——那是孤儿院消毒水的刺鼻气息,那种刻在他童年记忆深处的凛冽气息,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当第五根琴弦被紧紧地绷紧时,橱窗外那灿烂的阳光突然诡异地暗了下来。顾隐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群无人机如同黑色的蜂群般迅速掠过玻璃穹顶。螺旋桨高速旋转的震动频率,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夏栀团队那操控舆论的庞大水军矩阵,令人心生厌恶。
某个黑底金字的无人机腹部,一道“STARRY”的标志如闪电般迅速闪过,那正是夏栀工作室独有的商标,醒目而刺眼。
“顾先生这是分心了?”唐灼那纤细的指尖如蛇般缓缓划过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精准地描摹着他肩胛骨上的旧伤,“听说拥有绝对音感的患者,就连疼痛都有着独特的音高?”
调音锤突然脱手,重重地砸在踏板上,那轰鸣的共鸣声如惊雷般瞬间惊飞了梁间栖息的燕子。顾隐在那四散纷飞的羽毛中,迅速而有力地抓住了唐灼的手腕。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她脉搏跳动的节奏竟是如此熟悉——那是夏栀每次抄袭他作品后,躲在洗手间补妆时那急促而慌乱的心跳频率,如同一首刺耳的旋律,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