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蚀骨

雨线切割着霓虹，在解剖室的防弹玻璃上蜿蜒成发光的蛇。我望着全息投影里那具苍白的尸体，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死人比活人诚实，因为他们不会篡改记忆。"

电子焚尸炉发出蜂鸣，惊醒了凝固的时间。法医的虚拟影像在雨幕中波动，他手指划过虚拟解剖台，死者的胸腔像绽放的机械花般层层打开。

"第九次了。"全息投影里的肋骨泛着幽蓝，"每次回溯到致命伤节点......"他的声音突然掺进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呜咽。我摸出烟盒，发现最后一支金陵十二钗已经被雨水泡软。

尸体左胸的裂痕开始蠕动。

那不像刀伤，倒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链烙进皮肉。暗红色的沟壑里浮出细密铜锈，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二十年前的铜臭味突然在喉头翻涌——那夜父亲书房的青铜镇纸，也是这样在月光下渗出锈迹。

"陆探长？"法医的投影泛起雪花噪点，"菩提系统的因果链......"

解剖台突然震颤起来，青砖地面渗出黑色黏液。我本能地后撤半步，作战靴跟碾碎了正在爬行的机械蟑螂。这些靠吞食电磁波生存的金属生物，此刻正成群结队逃离解剖台，仿佛那里即将诞生某种令硅基生命战栗的存在。

"退后！"

我的警告被金属撕裂声截断。尸体胸腔的裂痕猛然张开，青铜齿轮咬合着从血肉中升起，暗红色血珠悬浮在半空，组成一幅转动的星图。某个齿轮内侧闪过小篆刻文，那字形我闭着眼都能临摹——正是父亲失踪前夜，在宣纸上反复书写的"劫"字。

全息投影突然爆出血色警告。菩提系统的机械女声带着罕见的颤音：「检测到第三类接触，第3重禁制解除程序启动。」

"不可能！"法医的投影开始像素化，"九重禁制需要三位局长的生物密钥......"

他的话音被青铜嗡鸣吞没。悬浮的星图中央，血珠汇聚成巴掌大的罗盘，阴阳鱼眼的位置嵌着两粒人牙。当逆时针转动的指针划过子午线时，我的视网膜突然灼痛——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强行侵入视野。

父亲站在紫金山天文台的穹顶下，白大褂被狂风吹成猎猎旌旗。他举起青铜罗盘对准血月，身后站着穿旗袍的女人。我想喊却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的翡翠耳坠炸成绿雾，父亲的太阳穴喷出青铜色液体......

"陆探长！"

法医的惊叫将我拽回现实。解剖台已经覆满青苔，那些潮湿的绿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墙面蔓延。悬浮的青铜罗盘停止转动，两枚人牙突然迸射红光，在墙面烧灼出三枚倒悬的青铜鼎纹。

鼎纹渗出的黑液突然直立而起，化作三尺青锋向我咽喉刺来。我侧身闪避，后颈撞上冷冻舱的金属棱角，血腥味在齿间漫开。黑液凝成的剑锋调转方向，这次对准的是罗盘中心的阴阳鱼。

"铛——"

金属撞击声震落顶灯灰尘。我掷出的意识锚定器贯穿黑剑，钉入墙面的青铜鼎纹。锚定器尾端的量子纠缠环开始旋转，将黑液吸入微型黑洞。就在这个瞬间，我瞥见黑洞视界里闪过父亲的脸——他的左眼变成了青铜义眼。

警报声戛然而止。

解剖室陷入死寂，只有冷冻舱的换气扇在嘶鸣。青铜罗盘"当啷"坠地，阴阳鱼裂成四瓣，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集成电路。我捡起碎片时，指尖传来婴儿皮肤般的温热触感。

"这不可能......"法医重新凝聚的投影剧烈抖动，"死者是张明远，二十年前玄武湖碎尸案的凶手。"

冷冻舱的金属外壳映出我冷笑的嘴角："张明远的骨灰，是我亲手撒进长江的。"

"但生物信息比对显示......"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气浪掀飞。烟尘中有银光闪过，我旋身拔出配枪，却发现袭来的是一串佛珠。檀木珠子在空中分解重组，化作金色蜉蝣扑向仍在渗血的墙面。

"别碰那些血！"

清冷女声破开烟尘。穿藏青制服的女人踏着满地狼藉走来，她手中的无字天书正在燃烧，书页灰烬化作更多金色蜉蝣。我认得这个标志——万象局特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