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全国经济大萧条之际，陈禾辞职了，没有和家里人提起这事，连夜收拾包袱，从A市返回老家H乡。

一眼望去，连绵不绝的绿田，舒适的暖阳抛洒入麦野，数只蜻蜓在麦叶上空低舞。他坐着拉客的老三轮摩托车经过，穿过麦野间的水泥路，声音嘎哒嘎哒作响，犹如发出老头年迈的低咳，一只红色蜻蜓追在身后，绕着陈禾飞了一圈，不见踪影。

三轮摩托停在一栋废弃的土洋房门前。

“五块钱。”

陈禾从包里取出一张五元钞票付给摩托车主。

三轮摩托又噶哒噶哒开走了，陈禾抬头看这栋掉光墙皮、屋门陈旧的老房子，微叹一声，拖拉行李箱打开院落大铁门的锁扣，推门。

刺拉——

锈迹斑斑的铁门饱经风霜，长久无人问津，终究在这一下推动中，发出一声年迈的叹息；固定门框的燕尾铁脚断裂，半边铁门轰然倒塌。

陈禾堪堪扶住另外一半，不让它倒下。

然后用手边行李箱作为支撑点，将门抵住，这才将另一扇倒塌铁门挪到一边，做完这些才总算进入院落，来到房子门前。

房门钥匙在包里，他低头翻钥匙，扑拉拉一声，有燕子在头顶飞。

陈禾警惕地看过去，刚才那群燕子飞落在一根电线上。他又四处张望，发现房门顶上用玻璃封住的门洞竟缺了一道口，估计是哪家小孩玩闹，用石头打碎了玻璃，导致燕子能飞进屋去。

他心想着，慌忙用钥匙开房门。

果然，外屋大堂的房顶上已经被燕子筑了巢，叽叽喳喳的小燕子探出脑袋叫唤，鸟巢下方堆满了成山的鸟屎，臭味熏人。

陈禾皱着眉头，真不知道他在老家这种环境还能不能继续住下去。

他依次打开了后门，厨房门，楼上的门，让风吹进屋内通风。

院落柿子树上蝉鸣此起彼伏，陈禾累出一身汗，搬一张落满灰尘的小板凳放在树荫底下，嘴对着凳面吹掉灰，疲惫坐下。

他懒散地背靠树干，头顶是瓦蓝瓦蓝的天空，洁白棉絮般的云慢悠悠飘荡，有微风轻拂过脸颊，就像情人轻柔的抚慰，陈禾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想这么躺下来睡一整天的觉。

不合时宜的消息铃声打破宁静。

陈禾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人，是离职前公司常来往的饭搭子同事，对方问他怎么辞职了。

末了见他不回复，又发来一张截图。

图片中一行代码被圈出来，问陈禾怎么处理bug，老板说他曾经修复过此类问题，但是他已经离职的话只好私下讨教。

陈禾快速过完信息，拇指放在输入框上，大脑已经条件反射想好怎么修复bug的具体操作，刚敲出几个字，又很快用删除键一个个清除。

他很轻很轻地牵扯嘴角，沉默地将手机塞回口袋。

真是有病，瞎操什么心。

他兢兢业业地工作却拖垮了身体，又还想奉献出什么呢。

在还没离职前某一天他出门上班时心血来潮照了下镜子，看到自己头发越来越稀薄，眼底烙印深深的黑眼圈，镜中人，像磕了药一样病态憔悴……

他开始意识到要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了，然后发现自己早已是病痛缠身。

自那以后，生活就像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一连串糟糕的连锁反应开始应验，工作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