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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巷青梅酿》 布三水 1514 2025-02-18 08:49

  塞进林淑珍输液的手掌下,金属保温壶旋开时涌出青梅酒的香气。

  

"我父亲总说,那年要不是程叔把他推出旋涡,我早成了鳏夫的儿子。"他蘸着酒液在床头柜画了道波浪,"钢索砸下来时,程叔用背给我父亲当了肉盾。"

  程雨晴攥紧了银镯子。镯身突然弹开个暗格,泛黄的纸条卷成小筒掉在她掌心。父亲的字迹被岁月洇得模糊:"淑珍:若我不归,城西张伯处留了晴晴的学费。"

  走廊传来轮椅碾过地砖的声响,林淑珍在昏睡中呢喃:"小远爱吃酒酿圆子..."程雨晴愕然抬头,顾明远正从保温壶倒出半碗青梅酒,浸泡着的青梅饱满如初。

  "我六岁那年发高烧,是林阿姨背着我趟过齐腰的积水。"他指尖摩挲着碗沿的缺口,"那时候程叔刚走三个月,您抱着我输液时,镯子上的暗格划破了我的脸。"

  程雨晴忽然想起父亲墓碑前永远新鲜的白菊。那些年总有个戴草帽的男人在清明清晨出现,放完花就匆匆离去,草帽边缘露出半截银色表链。

  梅雨季节的闷热被中央空调压成薄霜。顾明远解开领口纽扣时,程雨晴瞥见他锁骨下的陈年伤疤——五个圆形疤痕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二十年前的钢索贯穿伤,与他父亲口中程建国背上的伤痕完全重叠。

  "要听听真正的故事吗?"顾明远从工具包底层摸出本塑封的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朵干枯的玉兰花,程雨晴认出是家属院那棵老树的花。

  1998年7月23日的字迹被水渍晕开:"今日救起落水幼童顾明远,左肩被钢索所伤。小远哭喊着要爸爸,我才知道他是顾连长独子..."

  程雨晴的眼泪砸在玻璃柜面上。她终于明白为何父亲遗体告别时,有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跪在灵前磕头磕得满脸是血。那人的背影与此刻坐在光影里的顾明远渐渐重合。

  林淑珍忽然睁开眼,清明目光如同破云月光。她颤抖的手抚上顾明远眉骨旧伤,泪水滚落在洗得发蓝的病号服上:"建国背着小远回来时,这里还渗着血珠。"

  黄昏的余晖给病房镀上金边。程雨晴看着顾明远熟稔地给母亲按摩小腿,忽然想起这些年莫名出现在门口的降压药,还有暴雨夜总能及时修好的漏水屋顶。记忆里零散的温暖碎片,此刻被穿成完整的珠链。

  "我去买酒酿。"她抓起钱包往外走,不敢让身后人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电梯镜面映出她腕间的银镯,暗格里的纸条不知何时被换成新鲜的白玉兰——正是住院部门口那棵树上的花。

  夜市人潮中,卖酒酿的阿婆多舀了勺桂花蜜:"顾师傅特意叮嘱的,说你爱吃甜。"程雨晴怔怔望着塑料碗里晃动的月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工具箱熟悉的搭扣声。

  顾明远正蹲在修鞋摊前帮老人粘鞋底,侧脸映着馄饨摊的暖黄灯光。他缠着绷带的手腕灵活地转动胶水瓶,受伤的左手小拇指微微翘起——和父亲修碗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回程时起了风,白玉兰花瓣雪片般落在程雨晴肩头。顾明远突然停步,从工具包里摸出个缠着绝缘胶布的铁盒:"物归原主。"

  盒子里躺着二十枚系红绳的银元,每枚都刻着"程"字。父亲下葬那天,母亲疯了一样翻找的陪葬品,此刻泛着温润的光。"当年程叔垫付的医药费,"顾明远的声音混着晚风,"父亲临终前说,要看着小远亲手还到晴晴手里。"

  住院部楼下的玉兰树沙沙作响,程雨晴握紧铁盒时,树影正好掠过顾明远后背的伤疤。月光下,五个圆痕宛如星斗,照亮了二十年光阴里沉默的守望与偿还。

  第五章 银匠锁

  菜市场的鱼腥气钻进鼻腔时,程雨晴正蹲在塑料盆前挑鲫鱼。鱼贩老周突然压低声说:"顾师傅特意留的野生鲫鱼,鱼鳃都透着红。"她抬头看见铁钩上晃悠的牛皮纸包,麻绳系法正是父亲生前惯用的十字结。

  母亲最近清醒的时间像梅雨季的阳光般珍贵。程雨晴提着鱼拐进巷口,老远就看见自家阳台垂下条蓝布绳,绳头拴着的竹篮正晃晃悠悠往下坠。三楼的王阿婆从窗户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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