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文章……是不是用了我的实验数据？”
徐学峰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数据是实验室的，不是某个人的。林可是博三，他比你更需要文章。”
陈尽言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拳头攥得死紧。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终于明白，在这里，研究生的价值，不是做出成果，而是提供成果。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灯光在夜色里投下摇晃的影子。他想起了自己刚来到C大的那一天，想起了自己对科研的热爱，想起了自己曾经以为的公平与公正。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看向夜空，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动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愿意继续走下去。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底也升起了一种新的情绪——一种不甘，一种愤怒，一种想要挣脱的渴望。
第四章 裂痕加深
自从那次论文署名被夺之后，陈尽言的世界仿佛变了颜色。他以前对科研的热爱和坚持，现在都被压在了深深的泥沼之下。他仍旧每天按时进入实验室，仍旧调试仪器、倒液氦、测数据、分析曲线，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他再也不相信导师会公正对待他，再也不相信努力就能换来回报。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实验室并不是公平竞争的场所，而是一座森严的学术等级牢笼。在这里，研究生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生产数据，等待上层分配，而最后的成果，署名、利益、荣誉，永远不会属于他们。
他变得沉默了许多，甚至连刘薇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有一次，她在实验室休息区倒水时，看着他脸色阴沉地盯着屏幕，忍不住问道：“你还在想论文的事？”
陈尽言没有说话，过了几秒钟，他才淡淡地吐出一句：“不值得想。”
刘薇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别太往心里去，很多导师都会这么做……你才研一，能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陈尽言扭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冷漠。他知道，刘薇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在学术圈里早就不是秘密。硕士生的贡献总是最容易被忽视，博后、博士生才是导师们的核心棋子，而硕士生做出的东西，能不能被认可，完全取决于导师的意愿。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可以拿走你的数据，甚至不留痕迹。
“你当年也被抢过？”他问道。
刘薇轻轻地笑了一下，语气里满是自嘲：“哪届学生没遇到过？我曾经写过一篇很不错的文章，导师改了几个字，把自己放到第一作者，把我挤到第二作者，连跟我商量都没有。”
“你没有反抗？”
“我想过。”刘薇的眼神有些复杂，“但你知道吗？当时我正申请延期毕业，如果我敢闹，导师一句话就能让我毕不了业。我还能怎么办？不管多恶心，我都只能咽下去。”
陈尽言沉默。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可能不甘心，可能愤怒，可能痛恨这种不公，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只能忍，忍着忍着，最后就习惯了，就麻木了。他们不敢反抗，因为一旦反抗，就意味着可能无法毕业，甚至可能一无所有。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实验数据，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他再继续沉默下去，自己迟早也会变成刘薇那样的人。
与此同时，孙文博的情况也越来越糟。他的导师丁教授不仅不给他实验设备，甚至连最基本的指导都没有，每次组会，他的研究报告都会被无情地批评，然后导师丢下一句“方向不行，重来”，接着就再也不管。
“他根本没想让我毕业。”某天晚上，孙文博在食堂里对陈尽言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他就是在折磨我，耗着我，最后逼我主动退学。”
陈尽言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他知道，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有些导师招研究生只是为了填实验室名额，并不真正打算培养他们。导师不会主动让你退学，但他们会通过各种方式逼迫你走，比如不给资源，不给指导，不给机会，最后等你自己撑不住，主动提出退学。这样，学院也不会质疑导师的管理能力，所有的责任都会落在学生自己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换导师？”
“你觉得我没试过？”孙文博冷笑一声，“我试过，申请过，但导师放话出去说我‘科研态度不端正’，结果哪个导师都不敢要我。”
这句话让陈尽言心里猛地一沉。他一直以为，换导师虽然难，但并非完全不可能，可现在，他才意识到，导师的权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一个导师如果想要毁掉一个学生，只需要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在整个学院被封杀。
“那你怎么办？”他试探着问。
孙文博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可能……真的要退学了。”
这句话让陈尽言的心猛地一跳。
“退学？”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文博，“你真的要放弃？”
孙文博低头看着手里的筷子，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还能怎么办？导师不让我做实验，不让我发文章，不让我换导师，我除了走，还有别的路吗？”
陈尽言说不出话。他很想劝孙文博再坚持一下，可是，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看着孙文博的脸，发现对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热情和希望，只剩下疲惫和绝望。
这就是现实，真正的现实。
那天晚上，陈尽言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望着路灯下自己拉长的影子，心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