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沾衣的时节,柳文渊第一次听见那缕琴声。
江南的雨总是来得急,青衫书生抱着书箱奔进破败的山神庙时,檐角铜铃正被风吹得叮咚作响。他拂去肩上落花,忽觉那铃声里裹着段泠泠七弦音,抬眼望去,后殿残破的帷幔后隐约坐着个素白身影。
"姑娘也来避雨?"他试探着开口,帷幔却无风自动,待追过去时只见满地杏花瓣,香炉里半柱残香袅袅升着青烟。
那年秋闱他名落孙山。归途在客栈病倒那夜,又听见了熟悉的琴声。月光淌过窗棂,白衣女子端着药碗站在床前,鬓边杏花映得面容皎洁。"公子风寒入体,当饮此药。"
此后三年,每逢他挑灯夜读,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杏花香。纸窗映出她抚琴的侧影,琴弦上跳动着细碎月光。直到会试放榜那日,报喜铜锣惊飞檐下春燕,他转身时只来得及抓住她半截云袖。
"白瑶,为何总在我金榜题名时离开?"他追到城外长亭,见满地落白如雪。女子回眸时唇角渗出血丝,发间杏花簌簌而落:"文渊可知,妖近紫微星是要折损道行的?"
客栈烛火猛地爆开灯花,柳文渊从梦中惊醒。掌心还残留着三年前抓住的杏花瓣,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青光。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腥甜冲得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白瑶破门而入,发簪坠地时满头青丝化作雪白。
"取我妖丹去。"冰凉的手贴上他心口,"千年修为换你长命百岁,值得。"他想要挣扎,却被定身术困在榻上,眼睁睁看着莹白光珠从她唇间渡来。窗外骤起狂风,杏花暴雨般拍打窗纸,混着她逐渐透明的身影。
晨光初现时,掌柜发现天字房客人不知所踪。唯有案头镇纸压着张桃花笺,墨迹被水渍晕开:"明年杏花开时,当化春泥护君旁。"
柳文渊醒来时,枕边放着一枝带露的杏花。
他伸手去碰,花瓣却在他指尖化作点点荧光。昨夜种种恍然如梦,唯有心口处隐隐发热,仿佛还残留着那颗妖丹的温度。
"白瑶!"他猛地坐起,推开窗棂。晨雾中,客栈后院的老杏树开得正盛,树下却空无一人。他踉跄着奔下楼,在杏树下发现了一方染血的丝帕。
"客官可是在寻那位白衣姑娘?"掌柜的提着灯笼走来,"天没亮时,老朽瞧见她往城西去了。说来也怪,这二月天里,她走过的地方竟结了一层薄霜..."
柳文渊抓起外袍就往外跑。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襟,城西的官道上,每隔几步就能看见几片结着冰霜的杏花瓣。他的心越跳越快,昨夜白瑶的话在耳边回响:"千年修为换你长命百岁,值得。"
转过一处山坳,他猛地顿住脚步。前方的山道上,一个白衣身影正扶着山石艰难前行。她的长发已尽数雪白,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绽开一朵冰花。
"白瑶!"他冲上前去,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打了个寒颤。她的身体冷得像冰,唇色苍白如纸。
"文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