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四十年的老望远镜。沈南星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后颈，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闻到的雪松香。

　　"找到了。"顾北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沈南星凑近目镜时，额头抵上他微凉的镜框。暴雨洗刷过的夜空里，星云宛如绽放的蓝绣球，中央光斑恰好组成戒指上的常春藤图案。

　　顾北川的呼吸突然拂过她耳际："看右下角。"沈南星转动调焦轮，发现星云边缘有串发光粒子排列成化学符号——是植物生长素β-吲哚乙酸的分子式。

　　"林深学长在星空里藏了情书..."沈南星转身时险些撞上顾北川的下巴。男生后退半步，湿发贴在额角，平日冷峻的轮廓被星光泡得柔软。

　　他们同时开口：

　　"要复原星空穹顶吗？"

　　"你早就知道戒指的秘密？"

　　顾北川从帆布包取出那枚银戒，陨石碎片在月光下流转虹彩："我祖父是林深学长的助教。"他转动戒圈，内侧刻的诗句突然投射在穹顶上：

　　「你睫毛上的星尘/是我穷尽一生培育的蓝」

　　沈南星感觉心跳频率开始与穹顶共振。当顾北川为她戴上监听耳机时，她听见了植物导管里汁液流动的声响，混合着对方衬衫摩擦的窸窣声。

　　"这是蓝雪草开花时的次声波。"顾北川的指尖停留在耳机边缘，"上周你问为什么帮忙——"他突然调出手机频谱图，沈南星看见自己哼唱《银河铁道之夜》的声纹正与蓝绣球的光合作用曲线重叠。

　　暴雨声忽然变得遥远。顾北川的镜片蒙着层水雾，说出的每个字都像经过精密计算："生物节律与天体运行存在9.6分钟时差，这恰好是..."他喉结滚动，"心跳漏拍的时长。"

　　旧物储藏室里漂浮着经年的尘埃。沈南星跪坐在樟木箱前，指尖抚过褪色的设计图纸。顾北川说的没错，林深学长果然留下了星空穹顶的完整方案——可升降的玻璃幕墙上布满导光纤维，灌溉系统能根据星图变换光谱。

　　"需要风信子鳞茎的电解液。"顾北川的声音从梯子上方传来。他正在整理阁楼的老式胶片，军装式外套下摆扫过沈南星发顶："显影剂配方在夏知星前辈的观测笔记里。"

　　沈南星突然被箱底的丝绒本吸引。翻开泛脆的纸页，她发现这是本特殊的婚礼企划：天体运行轨道做的请柬，用植物色素印刷的星图，甚至连捧花都要能随温度变色的绣球品种。

　　"1972年春天，"顾北川不知何时蹲在她身侧，指腹摩挲着设计图上的泪痕，"夏知星前辈带着这些图纸去了旧金山。"

　　沈南星感觉颈间的银戒突然发烫。她看着顾北川取出翡翠怀表，表盖内侧的法文在月光下清晰可辨："献给挚爱的植物学家——这是我祖父参加他们婚礼时的赠礼。"

　　窗外传来布谷鸟的夜啼。顾北川忽然握住沈南星的手腕，将怀表贴在她掌心："要试试吗？把迟到五十年的星光还给他们。"

　　他展开的图纸上，星空穹顶的灌溉管道正好组成仙女座星云。沈南星发现自己的素描本不知何时被顾北川添上了新注解——他竟把她随手画的露台绿植，全部对应上了夏季大三角的恒星坐标。

　　梅雨季的黄昏，沈南星在音乐教室调试水晶共鸣器。当她把黑胶唱片放进留声机时，顾北川正在连接最后一条光谱传感器。潮湿的空气里飘浮着蓝雪草的甜香，他白衬衫袖口卷起，小臂上还沾着电解液留下的淡蓝痕迹。

　　"要开始了。"顾北川的声音带着电流质感。沈南星按下开关的瞬间，四十年前的婚礼进行曲从生锈的音管里苏醒。水晶吊灯开始随着声波频率摇晃，无数光斑在墙面拼凑出星空穹顶的轮廓。

　　沈南星在旋转的光影中看见顾北川向她伸手。他掌心躺着枚用绣球花瓣压制的书签，叶脉里嵌着微雕星图："补上周的生日礼物。"

　　当《月光》第三乐章响起时，整个教室突然下起发光的花雨。沈南星认出这些都是设计图里的虚拟影像——林深学长没能送出的星光，此刻正穿过半个世纪，温柔地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顾北川的指尖忽然拂过她眼下："现在你也有星尘了。"

　　第四章 水晶里的仲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