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三年的倒春寒来得蹊跷,淮州城的柳芽刚冒出新绿,就被裹着冰碴的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戌时三刻,顾府后宅飘出当归炖鹧鸪的香气,混着药圃里新采的紫苏叶,在雨幕里织成氤氲的暖雾。
"歌儿,仔细烫着。"顾夫人将青瓷盅搁在女儿面前。七岁的顾清歌踮脚去够雕花木凳,腕间银镯磕在桌沿,惊醒了蜷在炭盆边的白猫。那镯子内壁刻着南诏梵文,是顾夫人从苗疆带来的嫁妆。
顾院判掀帘进来时,官袍下摆还沾着太医院的朱砂。他抱起女儿放在膝头,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今日给贵妃娘娘请脉,顺了块玫瑰酥......"
惊雷般的撞门声撕裂雨夜。
顾清歌永远记得那一刻——父亲突然将她塞进药柜暗格,母亲解下银镯套在她细瘦的腕间。暗格里渗进浓重的血腥味,她透过缝隙看到琉璃宫灯映出满地乱滚的玉棋子,那是傍晚时父亲教她认药材用的。
"顾氏勾结南诏意图谋反,诛九族!"
玄甲卫的弯刀挑飞湘妃竹帘,顾夫人发间的珍珠步摇坠进血泊。顾院判撞翻药炉,滚烫的艾草灰迷了追兵的眼,他朝着暗格方向最后望了一眼,咽喉便被利刃贯穿。
暗格机关启动的瞬间,顾清歌咬破了嘴唇。她看着父亲的血顺着青砖缝蜿蜒成河,在墙角与雨水汇成暗红色的旋涡。母亲临死前死死攥着玄甲卫的靴子,腕骨被踩碎的脆响混着雨声,成了她往后十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老仆顾忠带着她在密道里奔逃时,背后传来火油燃烧的爆裂声。她回头望去,顾府三十六间药庐在雨夜里燃成冲天火炬,父亲珍藏的《神农百草集》残页被热浪卷上半空,有一页恰好飘到她脚边,焦黑的边角还留着"往生"二字。
"小姐看路!"顾忠突然将她扑进臭水沟。追兵的火把照亮沟渠上方的石板路,她看见玄甲卫的铁靴踏过那些熟悉的纹样——半月前太子遇刺,父亲连夜被召入东宫时,她在宫门外数过这些靴底特有的莲花纹。
密道出口设在寒江码头。顾忠解开缆绳时,一支鸣镝箭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