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芬的手指在智能手环的触控屏上划了第三十四个圈，蓝色荧光映得她的老年斑像漂浮在宇宙中的星云。这是她入住"夕阳乐园"的第七天，也是儿子张明远说的"适应期最后一天"。

"妈，这可是市里最贵的养老院。"七天前儿子在接待大厅说这话时，大理石地面正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把他的爱马仕皮带扣照得锃亮，"每月三万八的铂金套餐，24小时智能监护，比住五星级酒店还舒坦。"

她看着手环上跳动的生命体征数据，心率67，血压122/78。这些数字每天会准时发送到儿子的邮箱，附带一份由AI生成的《孝心日报》，里面写着"今日母亲心情指数良好，散步时长达标，建议奖励虚拟孝心币5枚"。

"陈老师，该吃营养餐了。"护理机器人滑行到藤椅旁，托盘上的青花瓷碗盛着精确到克的藜麦沙拉。碗底印着鎏金小字：孝心无价，陪伴永恒——夕阳乐园第三膳食部敬献。

落地窗外，全息投影的牡丹在智能花园里永不凋谢。陈素芬数过，每朵花蕊里都藏着微型摄像头。上周三她试图摘花，警报声立刻惊动了三个护工。她们穿着淡粉色制服，胸牌上刻着仿宋体的"孝心天使"，笑容弧度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

手环突然震动，虚拟管家弹出一条提醒："亲情时刻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请移步至3号温馨厅。"陈素芬的皱纹颤动了一下，这是本周第三次"亲情时刻"，前两次儿子都因为临时会议取消了。

温馨厅的空气里飘着薰衣草香氛，墙上的电子相框循环播放着合成全家福。当3D投影亮起时，陈素芬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儿媳李媛正抱着半岁孙女坐在虚拟沙发上，婴儿的脸部明显用了美颜滤镜。

"妈，最近项目要冲IPO实在走不开。"张明远的全息影像有些失真，领带上的花纹像融化的彩虹糖，"下个月儿童节，我让管家给您预约了孙女的百日宴VR直播。"

陈素芬伸手想摸孙女胖乎乎的小脚，指尖穿透了光影。护理机器人适时递上纸巾，传感器捕捉到她眼角0.3%的湿度变化。墙角的智能音箱开始播放《摇篮曲》，音量刚好盖住她喉咙里那声叹息。

回到房间时，她发现床头多了个檀木盒子。天鹅绒衬垫上躺着对翡翠耳环，附赠卡片印着楷书："致最亲爱的母亲，永远爱您的儿子。"这是用她的孝心积分兑换的礼物，系统自动扣除了本月累积的82%点数。

夜色降临时，陈素芬摸出藏在枕头底下的老相册。相纸边缘卷曲发黄，三十岁的张明远正在北海公园追风筝。那时他还会攥着她的手说"妈妈我饿了"，而不是现在视频里那句"妈您该测血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