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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暗夜惊鸿
铜壶滴漏指向亥时三刻,云拂将最后一片金箔贴在鬓角。铜镜里倒映的俨然是个胡商少女,蜜色面庞缀着孔雀石额饰,赭红窄袖胡服裹住纤细腰身。她将装着朱漆木匣的包袱系在腰间,指尖抚过阿母临终前缝在衣襟里的鱼形佩。
西市的梆子声穿透夜色,云拂贴着坊墙阴影疾行。三月前的雨夜,父亲被绣衣使者带走时,也是这样粘稠如墨的黑暗。御史大夫云岑"勾结商贾"的罪名来得蹊跷,她分明记得那卷要命的盐铁账册,是阿父亲自呈给大司农的。
绕过永昌绸缎庄的后巷,浓重的酒气混着驼铃声扑面而来。三五个醉醺醺的西域商人撞开彩绘木门,镶着猫眼石的匕首在云拂腰间擦过,她侧身避开时,瞥见二楼阑干处闪过半幅玄色深衣——那是廷尉属官的制式。
云拂攥紧袖中淬了麻药的银簪。今夜这场交易关乎云氏全族性命,父亲旧部冒死传来的消息说,平阳侯府的管家会带着真账册出现在此。她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登上回廊,波斯地毯上的葡萄纹在烛火里泛着诡异的光。
"小娘子可是来取葡萄酒的?"暗门后探出张布满刀疤的脸,云拂嗅到对方袖口沾染的龙脑香——这是霍大将军府惯用的熏香。她故意露出腕间伪造的匈奴狼头刺青,用生硬的汉话答道:"草原的雄鹰要看看南边的牧草。"
刀疤脸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陶瓮碎裂的巨响。云拂转身时,玄色深衣已然逼近,来人身形如鹞子掠食,腰间银龟钮官印在烛光下一闪。她急退两步撞开雕花木窗,却见庭院里不知何时已布满持戟卫兵。
"廷尉拿人,闲杂退避!"
低沉的嗓音惊起檐上宿鸦,云拂在混乱中看见刀疤脸将木匣塞进波斯商人怀里。她旋身踢翻烛台,趁着浓烟滚向楼梯转角。身后传来利刃破空声,玄衣男子竟徒手劈开飞来的胡凳,云拂扬手甩出银簪,听得闷哼一声,当即翻过栏杆跃入中庭。
"拦住那胡女!"
卫兵的长戟交错成网,云拂扯下腰间蹀躞带猛地挥出,七宝璎珞在空中绽开炫目光华。趁众人目眩之际,她踩着戟杆腾身而起,石榴裙裾扫过卫兵头盔的朱缨。墙头近在咫尺时,忽觉脚踝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
"姑娘好俊的身手。"
云拂回头对上一双寒星似的眸子。男人眉骨处新添的血痕平添几分凌厉,掌中力道却卸得巧妙,恰似捕雀不伤羽。她咬破藏在齿间的乌头药囊,对着那张俊美却讨厌的脸喷出血雾。
"你!"男人急撤半步以袖掩面,云拂趁机挣脱桎梏。墙外传来更夫唱夜声,她记得再往北三百步就是未央宫北阙——宵禁时分,唯有皇城戍卫有权盘查路人。
追兵脚步声渐近,云拂闪进两坊之间的夹道。青砖墙渗出春夜的潮气,她突然撞进个温暖的胸膛。玄色深衣沾染了沉水香,男人指尖正转着那枚鱼形佩:"云御史家的女儿,为何要盗平阳侯府的账册?"
云拂瞳孔骤缩。父亲下狱后,她分明已被除籍,眼前人竟能识破三重易容。袖中短刃尚未出鞘,咽喉已被冰凉的手指抵住:"嘘,他们往延年坊去了。"
近得能看清他衣领的菱纹绣线,云拂忽然发现这人身量虽高,肩背却单薄得可疑。她佯装畏惧颤抖,突然屈膝顶向他腰腹:"登徒子!"
男人闷哼着松手,云拂趁机劈手夺回鱼形佩。远处传来犬吠声,她借着月色瞥见他腰间晃动的鎏金符节——廷尉右监沈昭,那个半月前刚弹劾了执金吾的酷吏。
"沈大人若想拿我,不妨试试未央宫卫尉的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