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我昨天才受过鞭刑的重伤,直接让嬷嬷将我从床上扯了下来,一路扯到钟粹宫的小厨房,押着我给余妩骨煎药。
从前,行军打仗,他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都是我亲手给他煎的药。
他喝过之后,病都能很快痊愈。
他因此笑称,我是他的小福星,还说以后我只能给他一个人煎药,其他人没有资格让我亲自动手煎药。
君心似铁冷无情,誓言如风空留声。
他不过是仗着我心悦他,甘心情愿为他付出,便将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
他这样喜新厌旧、忘恩负义、见色忘恩的人,何以为君,何堪为君?!
内心的愤怒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缓缓蹲下身子,咽下满腹的屈辱,开始煎药。
一刻钟……半个时辰,我能清晰听到,伤口开裂的声音。
这时,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不要忘……使命……两天……
我的意识再次恍惚起来,始终无法参透那声音里的奥义。
药终于煎好了,我也处于晕倒的边缘,好在小莲等人早就抬了轿撵候在一旁,忙七手八脚的将我扶上轿撵。
临走前,我转头问,“齐天宇,有朝一日,你可曾会后悔?”
声音嘶哑难闻,齐天宇一心忙着命人将药端给余妩骨,怕是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我扯了扯嘴角,回了乾坤宫。
因伤口开裂,又重新包扎了一遍。
一番下来,不啻于捱了一遍酷刑。
夜里差点又烧起来,好在御医跟小莲她们提早备好了药。
喝了药,我整个人恍惚起来。
倏忽间,仿佛回到了齐天宇将我救起的那天。
隔着人群,他丢过来一个窝窝头。
那窝窝头咕噜噜滚到我脚边,我在饿晕前,凭着求生本能,捡起窝窝头就往嘴里塞。
“丢进拖车,生死由命……”
是齐天宇的声音!
不是他救的我吗?他怎么会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恍惚间,又是他满含惊喜的声音。
“野丫头,你居然会排兵布阵?!”
“胡岁笙,真是个好名字,你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跟谁学来的?!”
骤然间,声音全都消失,猛然出现一个身着火红衣裙的仙子。
仙子的面容看不真切,却能真切感受到她的法力超群。
我不禁心向往之,忍不住喊:“仙子,等一等……”
没留住仙子,自己倒是从梦中惊醒。
曾经信誓旦旦,走到如今田地,让我情何以堪。
齐天宇,负我至此,你可曾想过后果?!
就在这时,齐天宇匆匆闯进我的宫殿。
7
他不顾我身上的伤,劈头盖脸就怒斥。
“胡岁笙,你怎能恶毒到这般地步,朕不过是让你给阿妩煎药,你就新怀怨恨,在她的药里面下毒,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阿妩就要被毒死,你的奸计就要得逞了!”
“毒妇,你……”
我缓步起身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视线冰凉。
“齐天宇,如果是半年之前,你可曾会这样在我面前肆无忌惮?”
自他推我为余妩骨挡刀开始,这是我首次跟他正面对抗。
他被惊了一跳,咒骂的话语噎在喉咙,戛然而止。
许是意识到自己最近太过火,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在阿妩的药里下毒。”
“你说我下毒,可有证据?!”
齐天宇越发心虚,“那个,钟粹宫的丫鬟亲眼看见的……”
“哦,哪个丫鬟,不若让她当面跟我对峙。”
“就算丫鬟说谎,阿妩的病不会作假,她迟迟不见好,定然是你动的手脚,今天你必须给阿妩一个交代。”
“哦?她想要什么交代?”我微微眯起眼睛。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这是我动怒的前兆。
齐天宇显然也无比清楚,可他却故意别开眼,转而对着满屋子的宫人道:“如果不能给出交代,那就用这些奴才的命来交代。”
他果然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一捏一个准。
以前是我对他的感情,现在是我身边人的性命。
齐天宇,他果然好样的!
我握紧拳头,咽下所有委屈跟愤怒,平静开口,“好,毒是我下的,齐天宇,这下你满意了?”
齐天宇眼底划过得逞的笑。
满屋宫人则呼啦啦跪了一地,纷纷为我叫屈。
“陛下,我们娘娘是冤枉恶毒,我们娘娘满身是伤,煎药的时候连喘口气都费劲,怎么会有力气给别人下药呢?”
“陛下,求求您,怜惜怜惜我家娘娘,她真的经不起任何伤痛了……”
“求陛下开恩,奴婢承认,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陛下开恩,不要惩罚我们娘娘!”
“陛下……”
求饶声、辩解声、磕头声此起彼伏,我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出声喝止了他们。
“众人听令,即刻回到自己的岗位,安心做事,不得有误!”
齐天宇冷眼看着,嗤笑道:“你倒是心善,为了这一屋子的贱命,居然什么都肯做!”
语气里的冷漠、漫不经心跟嘲弄,居然跟梦里的“生死由命”渐渐重合。
我重新审视着他,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当真配为君,配我付出吗?
许是我眼神里的鄙夷跟审视刺痛了他,他厉声下令,将我关进祠堂,罚跪为余妩骨祈福。
我没有被他命令吓唬住,而是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齐天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这一屋子人的命天生地养,跟你的命一样金贵,你没有资格蔑视践踏!”
“你?!”齐天宇气的胸膛起伏,抬手就摔了茶盏。
我再没分给他半个眼神,一步步走出乾坤宫。
8
皇家祠堂,本该供奉历代皇帝的牌位。
但齐天宇的军队推翻了前朝,新朝换旧朝。
他命人将前朝皇帝的牌位砸了个稀碎,扔进了焚香炉。
如此行径,当时就寒了一部分元老的心。
他听不进任何建议,派人星夜兼程,赶去胶州老家,请回自家先祖的牌位。
如今这里供奉的,是齐天宇先祖的牌位。
可惜他的先祖们无福消受,牌位摆进去当晚,就纷纷碎裂开来。
齐天宇有气无处撒,派能工巧匠重新雕刻了牌位,又匆匆送去得道高僧那里祈福。
因此,这偌大的祠堂里,如今竟是没有供奉一块牌位。
他想让我为余妩骨祈福,也不怕折了她的寿元。
低头一撇,居然发现桌案底下躺着几块破碎的牌子,想来是齐天宇家先祖那碎裂的牌位。
我一个没忍住,捡了起来,突发奇想,用指甲在木块上刮出齐天宇的名字。
免得他太过孤单,我又在另一块木牌上刮了余妩骨的名字。
这样刚好凑成一对。
于是,我将两木块摆在了桌岸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熄灭已久的香炉里,竟然燃出丝丝缕缕的烟气。
我凑过去一探究竟,竟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发现。
不过那烟气闻着却特别舒服,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就连那鞭伤带来的刺痛,也渐渐淡了下去。
我眼皮开始打架,躺在蒲团上,不由睡了过去。
这一夜,倒是好眠。
第二天,日光高悬,透过窗棱照射进来,打在脸上,我才渐渐苏醒。
许是前朝英魂显灵,我竟觉得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忍不住心生欢喜。
忽然间,祠堂外一阵嘈杂。
片刻后,余妩骨带人推门进来。
见我跪在蒲团上,神情虔诚,她忍不住低笑起来。
“胡岁笙,还得感谢你虔心为我祈福,我这病啊,一夜之间竟去了大半。”
“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我好到陛下面前为你讨要不是。”
见我仍旧闭着眼,双手合十,一派虔诚。
她忍不住走到我面前,举起手中团扇,轻抬我的下巴,面上一派风光得意。
“胡岁笙啊胡岁笙,一路辛苦付出,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滋味如何?”
“哦,对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封后大典,你怕是没有机会参加了。这可怎么办呢?”
“你猜,没了你,皇后的尊荣,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