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的蜀中,死人沟的腐臭味能熏得活人吐出苦胆。
十岁的陈九歌趴在潮湿的青苔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三丈外那具女尸的绢衣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腰间的羊脂玉佩被乌鸦啄得叮当响。他咽了口唾沫,肚子里的肠子绞成一团——那玉佩够换十斤黍米。
"咔嗒。"
枯枝断裂的声响让陈九歌浑身僵住。女尸挂着玉镯的右手突然抽搐,青紫色的指甲正在抠进泥里。他看见女尸发髻上插着的鎏金步摇开始簌簌震动,那些本该凝固的血珠顺着簪尾往下淌,在月光里拉出细长的银丝。
活尸!
陈九歌转身要逃,左脚却陷进腐烂的腔子里。黏腻的肠子缠住脚踝,他抄起半截腿骨狠狠砸去,腐肉飞溅在脸上带着蛆虫的腥甜。女尸已经支起上半身,眼窝里的萤火虫扑棱着绿光,裂开的嘴角一直撕到耳根。
"道爷在此!"
炸雷般的喝声震得树叶簌簌。陈九歌抬头看见老道踏着北斗罡步而来,灰白道袍被夜风鼓成帆。活尸嘶吼着扑向老道,却见老道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叮叮当当钉入女尸七窍。铜钱上的"永乐通宝"篆字突然泛起青光,竟在女尸脸上烙出北斗阵图。
陈九歌看得真切,老道右手掐的是天师伏魔诀,左手却暗扣着茅山引雷符。最奇的是老道腰间悬着的罗盘,天池中的磁针正在疯狂旋转,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牵引。
"小崽子躲远些!"老道突然暴喝,桃木剑直指东南巽位。陈九歌连滚带爬躲到槐树后,眼见老道剑尖挑破中指,一滴精血溅在黄符上。那符纸遇血竟化作火凤,绕着女尸飞旋三周,烈焰中传出婴孩啼哭般的惨叫。
腐臭味突然变成檀香。陈九歌盯着老道从灰烬里捡起玉佩,月光照见他掌心的北斗七星痣。老道的影子在月光下分成七道,每一道都掐着不同法诀。
"丁卯年癸卯月生人?"老道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珠亮得骇人,"子时三刻降世,脐带绕颈三周?"
陈九歌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块冰凉石碑。他确实生在卯年卯月子时,接生婆说他落地时满屋檀香味,产床下的青砖裂成了八卦纹。
老道忽然大笑,震得林间惊起夜枭。他解下腰间酒葫芦猛灌一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花白胡须往下淌:"好个阴阳鱼眼!天机子命格居然藏在死人堆里!"
西北方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老道脸色骤变,袖中铜钱叮当作响。陈九歌看见远处的山坳腾起黑雾,雾中隐约有朱红轿影,八个无头轿夫抬着轿子凌空飞渡,轿帘上绣着的饕餮纹正在吞吐月华。
"五通神娶亲..."老道往陈九歌眉心一点,朱砂混着酒气画出血符,"跟紧道爷,今夜要破的局,比你吃过的米粒还多。"
陈九歌突然发现老道影子里的七道分身,此刻全都扭头盯着自己笑。玄霄真人道袍上的鹤纹泛起青光,邓九歌这才看清那些白鹤竟是用符纸剪成的。老道往他嘴里塞了块冰凉的物件,舌尖尝到铁锈味——是浸过黑狗血的五帝钱。
"含着别咽。"玄霄真人五指成爪扣住邓九歌天灵盖,"仔细看那轿帘。"
山坳里的黑雾已漫到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