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变成黑虫。
邓九歌望向江面。月光下的江水泛着油彩般的光泽,他隐约看见水底沉着无数青铜棺,棺盖上缠着的铁链正在寸寸断裂。五更天的梆子声被犬吠撕碎。邓九歌蜷在城隍庙供桌下,盯着玄霄真人用朱砂在地上画圈。老道把七个霉馒头摆成北斗状,正中央供着半截发黑的指骨。
"师父..."邓九歌刚探头就被砸了颗核桃,"咱们真要跟五通神抢食?"
玄霄真人斜眼乜他:"昨儿个鬼轿里伸出的玉手,腕上戴的可是大西王府的镯子。"老道突然扯开邓九歌衣襟,指尖戳着他心口朱砂痣:"张献忠那厮在找三百童男童女炼长生蛊,你这颗九窍玲珑心够他开十炉丹。"
邓九歌后颈发凉。供桌上的铜镜突然映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那人正在往秤盘上放骷髅头。他转身要喊,却发现玄霄真人早将桃木剑抵在镜面,剑尖挑着张皱巴巴的和合符。
"来得正好。"老道咬破食指在镜面画血符,"劳驾传话给你主子,这娃娃的魂,道爷用三斤龙涎香来赎。"
镜中传来金属刮擦般的笑声。秤盘上的骷髅突然开口:"真人可知昨日轿中新娘是谁?"玄霄真人甩出枚铜钱嵌入镜框,铜钱上的"嘉靖通宝"竟开始倒转:"左不过是万历年间被献祭的宗室女,脖子上的勒痕还没消呢。"
邓九歌看得真切。铜镜边缘渗出黑血,那些血珠落地变成蝌蚪文,爬到他脚边组成"天机子"三字。玄霄真人突然抬脚碾碎字迹,溅起的血污化作青烟,凝成个戴凤冠的虚影。
"滚!"老道袖中飞出七盏油灯围住铜镜,"告诉那帮啃香火的,再碰我徒儿,道爷掀了川东三百座淫祀!"
镜子炸裂的瞬间,邓九歌被玄霄真人按着头扑倒。碎镜片扎进老道后背,流出的血竟带着檀香味。邓九歌这才看见玄霄真人脊梁上纹着条逆鳞青龙,龙爪正扣着方青铜印。
"师父..."邓九歌声音发颤,"您背上在冒金光。"
玄霄真人反手往伤口抹了把香灰:"少见多怪,龙虎山弟子哪个不纹条看门龙?"老道突然揪着他耳朵拎到月光下,"倒是你,被五通神盯上还敢偷吃供果?"
邓九歌鼓着腮帮吐出颗枣核。酉时偷吃的沙枣,核仁上居然长出人脸纹路。玄霄真人夺过枣核塞进酒葫芦,葫芦里顿时响起婴儿啼哭。
"从今日起,每日背三页《雪心赋》。"老道甩给他本泛黄的古籍,"背错一句,喂你吃三钱尸陀林土。"
破晓时分,邓九歌被卦盘转动声惊醒。玄霄真人正在用他的生辰八字起局,奇门遁甲盘上,值符星落在死门,天盘丁奇与地盘壬水相冲。老道盯着卦象眉头紧锁,突然抓起他左手细看掌纹。
"午时生的雏儿,掌丘却带亥水纹。"玄霄真人指甲划过他生命线,"十八岁有道生死劫,得去峨眉山找..."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纸马嘶鸣。玄霄真人推开斑驳的窗棂,见晨雾中行来八抬纸轿,轿帘上绣的饕餮纹正往下滴血。抬轿的纸人眼眶里嵌着真眼珠,轱辘上缠着新鲜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