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在窗台外苟延残喘地嗡鸣,机油与汗酸味在十二平米的房间里发酵。我蜷缩在双层铁架床的下铺,手机屏幕蓝光刺得眼眶生疼。上铺老王翻身的动静震落墙皮碎屑,落在枕边吃剩的半盒炒粉里——那是用昨晚被投诉时打翻的变速箱油换来的晚餐。
"小张啊,不是王叔不近人情......"
老式诺基亚漏出的声音惊醒了角落的老鼠,它们顺着裸露的电线窜过斑驳的墙纸。我赤脚踩进开裂的塑料拖鞋,脚底黏着不知哪年凝固的口香糖。厕所镜面爬满蛛网状的裂纹,将我的脸割裂成落魄的拼图。工装领口残留着客户奔驰车里的古龙香水味,此刻混杂着厕所陈年尿垢的气息直冲鼻腔。
手机银行余额像道淌血的伤口:327.6元。父亲插着透析管的照片从锁屏里浮出来,他背后县医院脱落的墙皮和这里如出一辙。妹妹的微信语音恰在此时弹出:"哥,班主任说再不交资料费就......" 这一切都显得我是多么窘迫。
夜市霓虹刺破城中村的夜色时,我正蹲在"老陈煎饼"的煤气罐旁数蚂蚁。老陈煎饼摊的油香中混杂着隔壁臭豆腐摊的发酵味,与城中村公厕的氨气味形成对冲,油星在寒风中凝结成琥珀色的斑点,落在我起球的毛衣袖口。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扫码支付时,腕间卡地亚蓝气球手表反射的光刺痛了我的瞳孔。
"您的全家福煎饼,加培根、鸡柳、芝士。"老陈残缺的右手握着刮板起舞,铁鏊子上的面糊在零点三秒内化作完美的圆。寒冬里面糊接触滚烫鏊子时发出的"滋啦"声,连带腾起的热雾扑在冻僵的睫毛上,案板下压着张泛黄的诊断书,肝癌晚期四个字被油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我摸出皱巴巴的记账本,数字在路灯下张牙舞爪:晚七点到十点,客流量147人,客单价8.6元,翻台率......铁勺敲打鏊子的脆响突然停顿,老陈往煎饼里塞进整只卤猪蹄的动作像按下慢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