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色盲,眼中只有黑白灰。
但同时,我也能够看见他人灵魂的颜色。
心思越纯洁的人,灵魂越纯白。
心思肮脏的人,灵魂也是乌黑的。
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是我见过灵魂最干净的人。
但他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却皱着眉掩住了口鼻,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脏死了。」
1
「你就是方时悦?」
这是沈清寒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抬起头,入目是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他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丝不苟的浅色衬衫,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宝石领针。
这人的眉眼生得极好,脸上却带着化不开的寒意,像是雪山顶上最寂静的那片冰川。
这人的头顶上,浮现一抹淡淡的雾气,是近乎接近实体的白。
那是他灵魂的颜色。
自我记事以来,我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灵魂。
但不等我细看,在瞧清我的面庞时,他却皱起眉,露出显而易见的嫌恶表情。
下一秒,他已经抬手捂住口鼻,语气又冷了几分——
「脏死了。」
我是被人从警局直接带到沈清寒的别墅来的,根本来不及收拾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但想必也是满脸的血污和泪痕,不会太好看。
身上擦伤的地方已经做了简易的包扎,但还在隐隐作痛。
「李叔。」他声线冷硬,抬起眼眸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带她去客房洗澡,把身上弄干净再来见我。」
说完,他操控轮椅与我擦身而过。
淡淡的雪松香气飘进我的鼻子,机械设备轻微的传动声响干净利落。
管家毕恭毕敬地应了声,领着我去楼上的客房。
路上,他语气温柔地为沈清寒说好话:「沈先生就是讲话不太好听,其实心地很好的。」
我抬眸看向这个中年男人。
他笑意温和,头顶的雾气,呈现出一种平平无奇的浅灰色。
是最常见的、普通的灵魂。
总体是好的,但偶尔也会有私心。
「我明白。」我乖巧应声,笑意温婉。
2
睡衣的布料柔软得不可思议,镜子里的少女瘦得可怜,锁骨突出,肋骨清晰可见。
脸颊和手臂上,都有很明显的伤痕。
水温刚好。
这是我自那场车祸以来,所感受过的最温暖的温度了。
洗完换上睡衣,我跟着李叔来到书房。
沈清寒正在看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微舒展,身上凌厉的气息稍微收敛了几分。
「坐。」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他放下文件,「我会负责你的生活和教育费用,直到你大学毕业。但是,」他顿了顿,「你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我点点头。
「第一,保持整洁。每天洗澡两次,早晚各一次。第二,不许碰我的东西。第三,」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不许进我的卧室。」
我继续点头。
他似乎对我的顺从很满意,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我面前:「资助协议,没问题就签名。」
我接过文件,目光却被他的右手吸引。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却好像有些隐约的发抖。
那枚雕刻着雪花图案的尾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直接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沈清寒皱眉,似乎有些不悦:「看都不看?不怕这是卖身契?」
「我相信沈先生,也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资助我。」
我笑着看向他,又或者,我看的其实是他头上,那缕纯白无瑕的灵魂。
沈清寒盯了我半晌,冷着脸收回文件,「当心看走眼。」
「谢谢沈先生的资助。」我笑着说,「我看人向来很准,相信有一天,您也会有用得到我这双眼睛的时候。」
3
沈清寒的名字,我听说过不止一次两次。
商业新贵、沈家最年轻有为的话事人、钻石王老五、手腕冷硬、眼光锐利……种种溢美之词,前缀像是镶了金边一样往他名字前面贴。
可惜,是个瘸子。
听说,他是在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中瘫痪的。
也有人说,车祸是人为的,沈家家大业大,总有看不惯他一个年轻小辈掌权的人,想要把他拉下马。
这些我其实都不太感兴趣,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底层人,我的人生本该和沈清寒毫无交集。
直到我的父母在昨天那场惨烈的车祸中去世。
渣土车直接将小车头部碾平,司机和我坐在前座的父母都当场死亡。
我是那场事故的唯一幸存者。
我在警局待了一整夜,然后,沈家的人就找上了我。
我知道沈清寒为什么选中我。
沈家正在经历公关危机,这种时候,需要一些善举来造势,以帮助集团营造一个正面的社会形象。
我,方时悦,去年的 A 市高考状元,A 大才子,父母双亡。
有一点点社会知名度,又刚好惨得能够让群众产生共鸣。
是最好的资助人选。
在见到沈清寒本人之前,我设想过无数次,这个让人听着名字就忍不住觉得胆寒的人,灵魂究竟会是什么颜色的。
结果让我大出所料。
谁会想得到,一个浸淫商场数年的老辣资本家,竟会有一颗纯良无害的心?
于是我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