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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我是一只长白山林子里的貂,和我的家人一样,我也有一身油亮的皮毛。
原本一家子其乐融融好不幸福,可是天不遂貂愿,美好的背后往往是残酷。我亲眼见到我的家人一个一个不是死在猎人的枪口下,就是掉进陷阱,或者被猎套夹住,然后被猎人活生生地剥了皮,再血淋淋地扔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痛死,死不瞑目。
可是我救不了他们啊,我只能远远地躲着,眼睁睁看着家人遭遇着残忍的炼狱酷刑。
妈妈告诉过我,在危险来临时,一定要藏好自己,哪怕看到妈妈被凌迟,也不能发出一丝丝声音来,要把痛苦咽进肚里,然后坚强地活下去。
是的,妈妈还告诉我,人是很残忍的生命。他们永远不会满足,他们活在欲望的海洋里,贪得无厌。人类不像我们动物,吃饱了就不会再藏着攒着,他们永远不会觉得够了可以了,人间的欲海,难填哪!
又下雪了!东北的冬天下雪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看到下雪。那一片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儿飘飘洒洒,像无数旋舞着的仙子或精灵。它们落在我的手上、睫毛上、衣服上,带给我上天赐与的爱和关怀。
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积了一尺多厚,整个世界都是洁白的。
我一蹦一跳下了树,离开我栖息的树杈。我想到雪地上去玩儿,想在雪地上躺着看天,以白雪为床、蓝天为被,多浪漫的貂生啊。可我没想到正是这个浪漫,要了我的命,结束了我的貂生一世。
我走出林子,来到一片斜坡光地上,用小手扒拉了几下松松软软的积雪,忍不住想吟诗一首。我想,前世我会不会是一个浪漫的诗人呢?所以我此生虽然为貂,却耐不住貂生的寂寞,总想整点风花雪月的事来。如果我前世真是人,那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会堕入畜生道做貂呢?当然,我是不可能记得的,谁又记得前世的事呢?那孟婆的汤入肚,恩怨情仇皆成空啊。
正想着前世的事,不远处雪地上一线与白雪形成强烈对比的黑色引起了我的好奇,咦,那是什么?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去,天哪,原来是一个人,一个戴着雪地帽带着枪的猎人!他静静地侧躺在雪地上,一半的身体陷在雪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冻得通红,一层薄冰结敷在脸上,那是半张沧桑的龟裂的男人的脸。他露在雪地上的那只手还紧紧地箍着一支长枪,或许,这就是春天打死我爸爸的那支枪吧?
一年才走过三个季节,我的家人就一个个在我的眼前被万恶的人类猎杀、剥皮。先是父亲,然后是姐姐、哥哥。
就在不久前的一个秋日,我和妈妈奔跑在长白山的秋色里,追逐嬉戏。妈妈说我是个浪漫的孩子,喜欢春天的缤纷、夏天的灿烂、秋日的落叶、冬日的飘雪。所以她要在有限的生命中,陪伴我浪漫在此后的每一个季节里。
妈妈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就在我快要抓住妈妈尾巴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惊呼,妈妈在我眼前瞬间消失。
“快跑孩子,快跑,我掉陷阱里了!”妈妈的声音里带着负痛和急促从陷阱里传上来。
“妈妈,妈妈,”我惊惊慌失措地探头往下看了看,陷阱很深,有很多枝条和毛草,我看不见妈妈的身影,“妈妈,你等着,我想办法救你。”
“不要你救,你也救不出我,妈妈求你了,你快跑,跑得远远的!”妈妈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妈妈,我只有你了啊,你不能丢下我啊,妈妈。”我的泪水冲出眼眶,心痛到无法呼吸。上天啊,你是瞎眼了吗?我已经失去那么多亲人了,为什么还要夺走我唯一的亲人啊。
“快——走!”妈妈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再不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