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们在民政局填表时的场景。那时他说，这辈子最正式的签名就是在结婚证上。现在想来，还真是讽刺。

"好了，离婚手续已经办完，这是你们的离婚证。"律师将两本红色的小本本分别递给我们，"祝二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我几乎要笑出声。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张峰突然叫住我："晓楠，公司的事......"

"怎么？怕我去闹？"我转身面对他，"放心，我对你们的'办公室恋情'没兴趣。倒是你，最好提醒徐总监，别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烦躁，"我是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打断他，"我林晓楠在职场打拼这么多年，还不至于因为一个职位就垮了。"

说完，我推开门走了出去。直到进入电梯，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电梯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是一首我很熟悉的钢琴曲。想起来了，是我们婚礼上的背景音乐。当时我还特意找来谱子学了一个月，想在结婚周年给他一个惊喜。

叮。

电梯到达一层，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了出去。

"林总监？"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抬头一看，是公司的陈明远，技术部的总监。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似乎也是来律所办事。

"啊，陈总监。"我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表情，"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总监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我听说了。如果需要帮助的话......"

"谢谢，不过我想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我最近在筹备一个新项目，可能需要你这样有经验的人。"

我接过名片，勉强笑了笑："好，有机会的话。"

走出律所大楼，外面下起了小雨。我站在屋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停在原地。

手机响了，是王芳："搞定了？"

"嗯。"

"要不要来我公司？刚好有个项目想跟你聊聊。"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样东西：一本离婚证，一张名片。

"好。"我深吸一口气，"给我半小时，我化个妆。"

"得了吧，你这个工作狂。"王芳在电话那头笑骂，"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化妆，而是一个新的奋斗目标。"

她说得对。比起躲在角落里舔伤口，我更需要的是重新站起来。

我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王芳公司的地址。雨刷有节奏地摆动着，像是在为我的人生划下一道新的分界线。

口袋里，陈明远的名片硌得我有些发疼。也许，这就是命运给我的新方向？

"师傅，"我突然改变主意，"先带我去趟商场。"

"下雨天去购物？"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我。

"是啊。"我笑了，"给自己买个新包，庆祝重获自由。"

这一次，我要好好打扮自己，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新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

4."离婚了？"母亲手中的汤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响在老房子里格外刺耳。

我站在父母家的客厅里，看着墙上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的我们笑得多么和谐。只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他们，他们引以为傲的"精英女儿"的婚姻，完了。

"怎么会这样？"母亲颤抖着声音，"你不是说工作都很好吗？张峰不是还要升职了吗？"

"工作确实很好，他也确实升职了。"我苦笑，"只是他还顺便找了个小三。"

"胡说八道！"父亲终于开口，声音里是压抑的怒气，"你是不是工作太忙，没有照顾好家庭？"

果然。在他们眼里，婚姻出问题永远是女人的错。

"爸，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他准备早餐，晚上九点等他回家。我工作再忙，也没有忘记过一个结婚纪念日。"我深吸一口气，"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爱上了别人。"

"那就原谅他一次！"母亲急切地说，"男人都会犯错，你......"

"够了！"我打断她，"妈，您觉得一个背叛了我的男人值得我原谅吗？况且，我也丢了工作。"

"什么？"父亲腾地站起来，"你连工作都保不住？"

"是啊，我输得很彻底。"我自嘲地笑了，"不仅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职位。您的女儿，终于没有活成您期待的样子。"

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意识到他老了很多。曾经那个在大学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教授，现在也不过是个担心女儿未来的普通父亲。

"晓楠......"母亲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妈，我不是来寻求安慰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我要搬家了。"

"搬家？搬去哪里？"

"我在城东租了套公寓。"我掏出手机给他们看房子照片，"虽然小了点，但足够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母亲惊慌失措，"你今年都35了，离了婚，一个人怎么行？要不搬回来住吧？"

"不用了。"我摇头，"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可是......"

"林晓楠！"父亲突然厉声打断，"你知不知道外面人会怎么说？离婚就算了，还要一个人住？让我们老两口的脸往哪搁？"

我抬起头，直视父亲的眼睛："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人生，不是用来给您脸上贴金的。"

"你！"他气得脸色发白，"从小到大，我们把你培养成这样，就是让你来气我们的？"

"培养？"我突然笑了，"是啊，从小学到大学，样样都要考第一。结婚对象必须门当户对，工作必须体面光鲜。这些年，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生怕让您失望。可结果呢？"

母亲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晓楠，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次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说完，我转身走向门口。身后传来父亲的怒吼："你要是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要回来！"

我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好。"

关上门的瞬间，我听见母亲的哭声。但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电梯里，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掏出手机。王芳的消息早就在等着我：

"聊完了？要不要来喝一杯？"

"不了，我要回家收拾东西。"我回复，"明天约了搬家公司。"

"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我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过晚上可能需要你陪我视频。"

"随时奉陪。对了，陈明远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起那张名片，还安静地躺在钱包里："告诉他，等我安顿好就联系他。"

走出父母家的小区，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路灯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告别是必经之路。

只是没想到，35岁的我，要同时与过去的婚姻、工作，甚至是原生家庭说再见。

掏出钥匙，我看着手心里那把即将归还的老房子的钥匙，和那把崭新的公寓钥匙。

新的开始，往往始于一个被迫的告别。

而我，已经准备好了。

5."简历就这样吧，再改就显得太刻意了。"王芳放下平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不过你确定要投这些公司？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找更好的。"

我们在她的工作室里，窗外是陆家嘴的夜景。搬进新公寓已经一周，我终于开始着手找工作的事。

"那些'更好的'公司，大概都收到了我前公司的风声。"我苦笑，"你觉得徐婷会放过这个诋毁我的机会吗？"

王芳皱眉："所以你就打算委屈自己去二线公司？"

"不是委屈，是战略性撤退。"我打开笔记本，调出一份表格，"你看，这些都是近两年发展势头不错的新兴公司。虽然规模不及行业巨头，但反而更有机会。"

"你还真是......"王芳摇头，"都这样了还在算计。"

"不算计不行啊。"我耸肩，"35岁的女性，离异，还是前公司主动辞职。这种履历，但凡HR仔细一看都够呛。"

王芳沉默了一会，突然说："要不考虑下陈明远的提议？"

我停下敲键盘的手："他那个项目太冒险了。"

"但也可能是机会。"王芳放下酒杯，"他最近在做AI营销方向，正缺一个懂市场的合伙人。"

"合伙人？"我笑了，"就凭我现在这个状态？"

"就凭你八年市场总监的经验。"王芳正色道，"晓楠，你知道吗？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把自己定位成受害者。离婚了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失业了就觉得自己不值钱。"

我愣住了。

"你还是那个林晓楠，那个我认识十几年的工作狂。"她继续说，"离婚和失业确实是打击，但也可能是转机。你不是一直想做点不一样的事吗？"

我低头看着简历，上面写满了我的工作经历：跨国公司市场总监，负责过上亿规模的项目，带领团队获得过无数奖项......可现在，这些漂亮的头衔忽然显得那么苍白。

"叮"的一声，手机响了。是一封面试邀请。

"明天下午三点，XX科技。"我念出邮件内容，"营销副总监的职位。"

"去吗？"王芳问。

我沉默了一会，掏出钱包。陈明远的名片还在那里，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先去看看。"我最终说，"不是所有机会都要立刻下决定。"

"行吧。"王芳站起来，"那我们该准备面试了。首先，你需要换身衣服。"

"我这身怎么了？"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职业套装。

"太刻板了。"她拉着我往衣帽间走，"新的开始需要新的形象。你不是说要为自己活一次吗？"

一个小时后，我站在全身镜前，几乎认不出自己。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内搭简约的真丝衬衫，搭配高跟短靴。王芳还给我挑了条项链，简单但很特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