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不凡刺进我心口时，天上正在飘雪。
“抱歉杳杳，但我必须救她……”
簌簌的雪片落在玄明眼尾的那颗痣，像一滴永远化不开的泪。
剑锋剜出血肉的声音很轻，轻得盖不过迦晚在殿外的哭声。
她嘴里喊着玄澈的名字，那声音刺耳，一声声像是要撞碎琉璃瓦上的霜。
原来到了最后，我们谁都没能握住真正想要的那轮月亮。
1
我叫白杳杳，是药谷的一株小人参。
300 岁生辰那天，我第一次幻化出人形，正逢天后寿诞，阿爹受邀前去贺宴。
“呜呜呜阿爹偏心，凭什么，只带，只带哥哥不带我......”
彼时我才到阿爹的膝盖，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行！”我爹把我从腿上扯下来，“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爹自会带你去，今天你在家习《三界论》，我回来检查。”
“呜呜呜，我不要，我要去我要去......”我又抱住了我哥的腿，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爹，你要不就......”
“胡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白自心！你又惹女儿哭是吧！”我娘听到了我的哭声，怒气冲冲地从房里冲了出来。
我爹可是药谷出了名怕老婆，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有娘亲真好呀，有娘亲就不用怕我爹了。
于是我娘亲一声令下，我爹被迫带上了我这个小拖油瓶。
然后不出意外的，我闯祸了。
如果有一种仙术可以让我回到过去，我一定会跪下来求求自己别去了。
我就是在这天遇到玄明的。
2
天后寿诞是个大日子，四海八荒来了许多的仙仙魔魔。
《仙魔论》有云，自 4000 年前赤洪大渊一战，三界一统，签订盟约互不侵扰，后世得以安稳。
大家也都不急着去宴堂，都是几百年没见的老友，全都挤在南天门的广场上聊天。
我眼看着几个端着比我头还大的寿桃的仙子走得越来越远，心里急得不行，扯着我爹的袖子想让他别聊了。
跟他聊天的白衣服老头捻了捻垂到胸前的白色胡须笑道。
“这是杳杳吧，这有几百年了？怎么感觉个头没长，和我之前见她的时候一样大。”
我爹倒不乐意了，“怎么没长，也不见得清元长了。”
“嘿，你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较真，我儿子比你女儿小 100 岁呢，而且男孩个子窜得慢……”
然后他俩就吵起来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抬头就找不到我爹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神仙都爱穿白衣服，放眼望去一片白花花的老头，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我爹。
在原地站着等了一会儿后，我感觉有些累了，就跟着人群往宴堂走，谁知在门口被天兵拦了下来，说是没有拜帖不能进。
不进就不进，于是我又拐回去找爹和哥哥，结果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我左拐右拐最后走近了一个园子，花花草草开得很旺盛，一株白色的夜昙开得正盛，我蹲下来想仔细瞧瞧，没想到刚靠近呼了一口气，花茎就折了。
这天界的花也太脆弱了。
我一手撑起花，另一手开始施展愈合之术。
奈何自己学艺不精，一松手，花又耷拉了下来。
“什么人？！”
我一回头，身后几个天兵围了上来，一把擒住了我的手腕。
完了，闯祸了。
3
我弄坏的是天后娘娘最喜爱的那株花，是以天山雪水浇灌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得以生一片叶，百年后才得以开花三日。
大殿之上我低着头不敢说话，爹和哥哥也不知去向，在我的头就快埋进地砖的时候，身旁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那花不是她弄坏的。”
我低头看过去，先看到了一双白色绣着锦云暗纹的靴子，然后是青白色的衣袍，抬头对上了一双清亮如星的双眸。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比我大一些，头上束着白玉发冠，身姿挺拔，眉眼清明。鼻梁高挺，骨相生得极好，薄薄的嘴唇在抿起时嘴角有些微微下垂。
“母后。”少年微微倾身行礼。
“方才儿臣经过花园她没有摘花，只是靠近花茎就断了，夜昙虽是珍贵，花茎却不至这般脆弱，想是在她到来前就被人破坏过了。”
天后挥了挥手示意天兵退了下去，“你是哪家的女儿？”
我赶紧低下头，小声回答道，“我叫白杳杳，我爹是白自心，我......”
“杳杳！！！”我扭头看到我哥远远地在唤我，我朝他招了招手，一个更快的身影冲了过来。
我爹一个滑跪扑到了我身边，“天后娘娘赎罪，小女不懂事，老身就这一个女儿，请天后娘娘开恩呐！”
我看到旁边玉帝的嘴张了张复又闭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快起来，快起来……”天后抬了抬手，“今天本是大喜之日，我本就没准备罚她，况且我儿……”
“谢娘娘开恩，谢娘娘，老身这就回去好好惩处小女……”说完我爹拉着我风风火火地就退下了。
回家路上告诉我爹那花不是我折的。
他悠悠叹了口气嘟囔道，“今天又让清非那老家伙看热闹了……”
“你们俩，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告诉你们娘亲。”
4
俗话说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没隔两天就被我娘知道了。
我娘揪着我爹的耳朵把他骂了一顿，我则缠着我哥追问那天宴会上替我说话的是谁。
“他那天背对着我，我没看清啊......”我哥已经被我问烦了，“天后娘娘有两个儿子，同卵双生，大皇子唤玄澈，二皇子唤玄明，模样及为相似，就算是让我看到了正脸我也未必分的出来。”
“你帮我打听打听，求求你了，哥……”
“行了行了，改日去龙宫了替你问问清非那老头，他那天看戏看得热闹，定是看清了。你追着这个问做什么，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我告诉你他......”
我才不会告诉他我对那日替我辩白的少年一见钟情了。
“才不是，圣人有云知恩图报，怎么能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涨红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你明天去吗？”
“......”
我哥从龙宫回来之后，信誓旦旦地告诉我那位是二皇子玄明，“清非那老头特别笃定，你放心吧，错不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后每逢三界有宴，我就吵着要去，希望能再见玄明一面。
我哥似是拿捏了我的命脉一般，每逢我吵着要去时总以“听闻二皇子不赴此宴”来打消我的念头。
我信他的话信了 600 年，600 年后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在骗我。
5
“爹，娘，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为药谷争光的。”
彼时天庭正召集四海八荒有仙资的仙门之人一同前往幽境进修仙术，由望秋仙子亲自指导，听闻历年参加进修的人有八成以上都得以位列仙班。
“不去，我看当神仙也没什么好的，你呀就留在药谷陪爹娘，到时候爹为你寻个上门女婿。况且你现在连神奇都没有，去了岂不是挨揍的分。”
“女儿想去就让她去，我听说清元这次也要去，两个孩子互相照拂，不会有事情的。”
我娘打圆场道。
“就是就是。”我忙补充，“况且我现在都这么大了，都已经快跟我娘一样高了，再不出去见见世面，会被嘲笑的。”
“爹，清非那老……咳，叔叔，他上次过来就说我足不出户，万一到时候又揶揄你，说你女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敢！！！”我爹大手一挥，“去！！！”
6
三日后我登上了前往幽境的仙船。
刚下仙船就远远瞧见清元正向我挥手。他同我差不多大，父母又相熟，经常往来，同龄人之中我和他玩的最好。
清元已经比我高了半头，长得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一肚子坏水。
当年在药谷他怂恿我给门前的仙桃树浇“速速生长水”，结果树枝直接捅穿了我的卧房。为此我挨了一顿骂，他挨了一顿打。
不过这家伙虽然人看着不靠谱，仙术习得倒厉害，一百年前就寻到了神器。
“你哥没来吧？”他鬼鬼祟祟地瞧我身后望了望。
我摇了摇头，“他要是来了，实战的时候咱俩只有死的份。”
“听闻这次两位殿下也要来，真的假的？”
话语间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喏，半真吧。”清元向着人群骚动的方向挑了挑眉，“玄澈殿下半月前已突破仙元境界，封号泽希神君，已经能把整个幽境灭了，来这里也无用。”
他说着拽住我的袖子往登记处走去。
7
“你们是不是登记错了？我们两个怎么不在一个班？”清元拿着名册问登记处的仙子。
“此次修习课程分设了不同的难度，是按照修为划分的班级，所以……”
此次的学徒按照修为被划分成了三个班，我被分在低阶的班级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毕竟我对自己还是有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