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些求来的爱也变得岌岌可危,落得个惨死大街的下场。
所以这一世,她不要了,都不要了。
林尽染被江画意推了一下,立马做出一副很疼的样子。
“没想到画意姐姐看着瘦,打人还挺疼的。”
在陆昀紧张的目光看过来时,她立马含泪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姐姐打我骂我都没事的,只要姐姐高兴,就是打死我,也是值得的。”
这句话死死钉在陆昀的七寸上。
他脸色忽地阴沉了几分,猛地攥住她的手,将她一个踉跄带到自己跟前。
“去禁闭室好好反省。”
“不写出两万字的检讨书,不准放她出来。”
江画意独自蜷缩在冰冷刺骨的禁闭室,望着孤月。
小时候只要她惹妹妹们不高兴,等待她的,就是迎面而来的耳光和幽黑不尽的禁闭室。
陆昀曾握着江画意的手,郑重又诚恳地告诉她。
“意意,以后只要有我在,再不会让人把你关到小黑屋里去。”
当初的诺言犹在耳旁。
可那个信誓旦旦许诺的人,如今却成了亲手将她推进黑暗的人。
她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早已泪流满面。
她也不想哭啊。
可抑郁症发作的时候,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身躯是麻木的,大脑是冰冷的。
唯一的感觉像在一潭冰冷的、没有浮力的死水里慢慢、慢慢沉下去,四肢越来越重,水漫过口鼻,呼吸困难,头像是要炸开……
但是,无力抗拒。
就在失去最后一块浮木的她,快要溺毙在漫无边际的抑郁里时,“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如救命稻草般响起。
她抬头,在光影交错中看到了另一个坚毅勇敢的自己。
伸手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告诉她。
“向前走,别回头。”
第二天,整个文工团都在传,陆指挥铁面无私,未婚妻做错了事也绝不姑息,实乃吾辈楷模。
前来卫生所探望江画意的好姐妹周周,为她打抱不平。
“我今早发现你的时候,你身子都凉了一大半。”
“他差点害死你,你怎么还糊涂到,还让我去宣传他的高伟形象!”
听说指导组马上要来巡检。
她当然得在指导组来之前,给陆韵冠上高风亮节的好名声。
不一会,陆韵就带着白粥到了卫生所。
高大挺拔的身形立在病床前,眼眸轻蔑。
“你还挺会演,装病都装到卫生所来了。”
她知道陆韵在等,等她哭着求他原谅。
突然就觉得以前的自己滑稽又可笑,竟无知到将生命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用苍白的唇朝他浅浅一笑。
没为自己辩解半句,只有适当示弱。
“陆昀,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害怕你会取消下个月的婚礼,改娶林尽染,迫不得已,才——”骤然掩面抽泣。
4
以往的江画意受了委屈,会仗着陆昀曾经的宠溺,闹得人仰马翻。
最后又小心翼翼地讨好、求他谅解,卑微到骨子里。
哪里会如此直白、热烈地表达爱意。
陆昀抿着唇,没好意思再斥责,却在心底因她脱离掌控的行为隐隐不安。
他下意识想抓住下床的江画意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最难的时候她靠自己熬过来了,以后,他便不再是她的必需品。
陆昀脸色微僵。
总感觉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抽离。
“你要是真心悔过,出院后第一时间,就去给受惊的染染道歉。”
江画意抿着唇没说话。
大概是觉得语气过于生硬,陆昀又温和道:
“以后要是表现得好,没准我一高兴,会考虑带你去京市。”
能去京市文工团,无异于一步登天。
换作以前,江画意必然会对他的施舍感恩戴德。
但现在看着那张在她面前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脸,她却只想笑。
凭借上一世的信息差,陆昀下个月将正式调任京市文工团团长。
可带家属一同赴任,本就是组织上的安排。
怎么到了他这里,竟成了对她的施舍!
想必一开始想带的人,必然是林尽染了。
休息了一天,江画意就去了老团长办公室。
听说她想要推荐信,去梆笛大师王老师那学习。
还想报名参加明年的成人高考,老团长很是诧异。
“万一考上,你可是要和陆指挥分居两地的呀。”
江画意苦涩地点点头,在老团长一声声无奈的叹息中,自嘲地笑了笑。
她对外传出夸奖陆昀的话,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团长。
“我就是要离他远远的,最好以后再也不见。”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推开,陆昀一脸急切地走进来。
“画意,你要离开我?”
他握住江画意的手,略显紧张地滑动喉结。
江画意心一惊,退却半步,和他之间多了一段虚幻的距离。
“我刚才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京市,难免有些感慨。”
见他还是存疑,她挑逗般地眨眼,却没真正注视他。
“你可是唯一能让我走出抑郁的人,离开你,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理由足够强大,陆昀没道理不信。
只是江画意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倏然让他觉得好陌生。
他紧锁着眉头,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你明白就好。”
转而也问老团长要梆笛大师的推荐信。
“以染染的天资,来合唱团实属委屈她了。”
“听说王大师正在找有天赋的传承弟子,染染就是最佳人选!”
老团长皱着眉提醒他。
“可你忘了吗?画意也会吹笛。”
而且还是王大师十年前就内定的传承弟子。
陆昀浑身一怔,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
有些为难地看了江画意一眼。
“没事的团长,画意可以等,而且她天赋一般,去了也没结果。”
“染染不一样,她这些年受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陆昀假装尊重地询问她的意见。
“画意,你可以等的,对吧?”
私底下却用另一只胳膊肘捅她。
老团长将一切尽收眼底,无奈摇头。
似乎也明白了刚才江画意的态度为何会如此坚决。
江画意脸色苍白地嗯了一声,率先出了门。
没看见陆昀伸过来想拉她的手。
以前黏人得要命,恨不得上厕所都要挽着他胳膊的人。
现在竟然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陆昀尴尬地放下悬在半空的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江画意消廋的背影,陡然意识到,她最近懂事得让人心慌。
所以吃晚饭时,陆昀竟把一碟江画意最喜欢吃的红烧牛肉推到她跟前。
扭捏地说这是特意为她买的。
周围人都在起哄。
“拿一周的工资出来买牛肉,陆指挥这也太疼媳妇了吧。”
5
江画意没有推辞,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大快朵颐吃完。
抬头,果然看到他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她佯装看不懂他的失落,是因为她没有一如既往地将肉分给他吃。
端起碗,一鼓作气,连汤都喝得一口不剩。
在他一脸费解的表情中,勾着唇,甜甜地道了谢。
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目瞪口呆的陆昀,独自在风中凌乱。
尔后的几天,陆昀突然带着林尽染去曲江出差。
有小道消息传,俩人是甜蜜蜜地游山玩水去了。
江画意不受影响,白天照常练声排练,晚上点灯看书到深夜。
几天后,有人在她储物柜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约她今晚八点半,后山见。
署名是陆昀,字迹看着也有几分像他。
可陆昀高傲,勾勾手就会过来的人,他怎么会再花心思呢。
虽然如此,她还是去了。
果不出所料,林尽染看到她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一会,躲在暗处的江画意就看到陆昀拿着两个本子,兴冲冲地小跑过来。
正如上一世相互磋磨的十年里,陆昀也是这样。
叫着林尽染的名字,一次次奔向她。
这次也不例外。
一把将林尽染拦腰抱怀里,举着红本本,激动地转圈圈。
“染染,我们终于领证啦!”
领!证!
两个字像两支坚硬的箭矢,咄咄刺穿江画意的心脏。
谁能想到半个小时前,陆昀竟还殷勤十足地跟江画意讨论结婚的事!
他利用外聘的身份,急吼吼地跟林尽染领了证。
江画意这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不想领证,只是不想和她领证罢了。
重生后她告诉过陆昀的。
如果不想跟她结婚,请第一时间告知,她会尊重他的选择。
可他一边吊着她的痴心,一边却早就开始嫌弃。
人不该,至少不能,历经两世,还毫无下限地伤害同一个人!
林尽染像宣示主权般,不断刺激江画意。
说着她和陆昀在床上换了多少种姿势,如何把他服侍得欲仙欲死。
“昀哥哥你说,你到底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江画意。”
陆昀被她挑逗得连声音都沾染上浓浓的情欲。
“当然是你更骚啊小宝贝。”
“江画意就是根毫无情趣的木头,都快结婚了还不让碰。”
诸如此类的话像是带着尖锐的钩子。
一句一句往江画意心里钻,钻得她鲜血淋漓。
她做梦都想不到,陆昀变心的理由,竟是这个!
可分明也是他,信誓旦旦地吻着江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