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晚我不回来了，环佩。”

直树穿好便衣，对着镜子整理服装，“你不是说过今晚要吃晚饭的吗，我都帮你做好了。”

环佩把手上的锅具停了下来。

“今晚实在有事。”

“什么？你都说好了！”

环佩上前扯住直树的衣服，直树依然在整理服装，看都没看环佩一眼，看着直树漠然的态度，环佩不禁怒火中烧，用力扯住直树的衣领。

“你要干什么！”

直树一把推开环佩，环佩一个跌撞，头磕到了床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直树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用了这么大力，他向前半步想去扶起环佩，但手伸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环佩吃力地伸手握住床柱，缓缓地爬了起来，她伸手摸摸头顶，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留存手心，缩回手定睛一看，是血。

直树慌张了起来，赶紧整理好服装，急忙离开卧室，就在他要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环佩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进来：

“又要去那里是吧？”

直树咽了咽口水，默不出声，但随后又恢复以往冷漠的语气：

“是又怎样？”

“没事，一路顺风。”

环佩用笑腔回应。

房门关上了，直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环佩由笑转哭，她用手捂住伤口，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愤怒。

11月3号下午4点，环佩像往常一样买好明天的早餐，今天是周末，她抢到了每周一次的鸡蛋优惠券，准备给直木做个丰盛的晚餐。

她打开房门，看到了一双皮鞋，直树已经到家了，她扫了一眼，没看到直木的运动鞋，直木周末还要上补习班，估计还要晚一点才到家，环佩推开门：

“直树，你在吗？”

没人回应。

“直树？”

还是没人回应。

环佩感到一丝奇怪，脱了鞋，走了进去，当她走到厨房门口时，她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直树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僵直，眼白鼓起，环佩捂住嘴巴，拼命忍住想要尖叫的念头，但旋即又感到一阵阵恶心，手上的袋子脱落，鸡蛋碎了一地，电话！电话！

这是她在慌忙中仅存的一点理智，她拿起电话，报了警。

车窗外夹杂着小麦的醇香，车子向左转弯，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金黄的油麦田。

石磊坐在后排，困得直打哈欠，艾熏开着车，时不时瞥向后视镜中的石磊，不禁叹了口气，昨天发生的命案，因为Q镇人手不足，石磊与艾熏离开K市，被调到这里协助办案。

“真的是，我最讨厌乡下了。”

石磊无精打采的说道。

“乡下很好啊，你当然不懂，从小到大生活在城里真的可怜呢。”

艾熏挖苦道：

“没见过雨后夜晚的繁星，没见过夕阳下每家每户烟囱散发的袅袅炊烟……”

“大错特错。”

石磊打断艾熏对乡村的赞叹之情：

“转角不经意间看到从来没见过的昆虫，晚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生物在叽叽喳喳，肥大如牛的蚊子。”

说到这石磊不禁打了个寒战。

“所以说，你要来乡下适应适应。”

艾熏说道。

石磊突然直起了身子：

“我根本就不想来的，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接下的这个案子也不跟我说一声，陈夕问你要选哪个搭档，这么多人不选，非要选我一个从来没来过乡下的人，今天又是一大早把我喊起……”

“好了好了，石警官，婆婆妈妈的可不像你啊。”

艾熏说道。

石磊一时间语塞，身体又缩了回去，艾熏从后视镜看到石磊的窘态，不禁笑了出来。

“笑啥？”

“没事没事，哇，快看！”

车子再次左拐，前方一座高峰锁云，山底连接的湖面纯白如冰，他们两人仿佛融入中国的山水画卷，连石磊也被着绝美的风景震撼到，于是两人无言语，车子静静的驶向目的地。

Q镇是一个永远散发着自然气息的小镇，没有经历过兵荒马乱的动荡，也没有灯红酒绿的摩登气象，这里最大的建筑是超市，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直树家是当地的一栋独立复式房，从外墙的断痕可以看出这个建筑已有年代感，爬山虎盈满窗边，若不是房子周围的警戒线与熙熙攘攘的公安人员，这所建筑绝对可以暂停时间。

石磊下车后，与外围的警员们寒暄了几句，就拨开警戒线，径直往房间走去，刚推开房门，就听见一个女人凄惨的哭声。

“我一进家门，就看到……就看到直树他。”

那个女人泣不成声，站在旁边的两个警员不断安慰她：

“环女士，事已至此做啥也无法改变了，我们警方一定会给你一份交代。”

“好的，我知道的，太谢谢你们了，我只是实在是想不明白直树他居然会遭到如此毒手……”

环佩的眼泪又摇摇欲坠了。

“好啦，好啦……”

警员继续安慰她，但话的后半段被石磊持续推开房门的吱吱声掩盖，石磊完全推开门后，终于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模样，她中等身材，一身袭人的黑色连衣裙，头戴乌黑丝纱帽，左手一只单边黑手套，显得精致而庄严，久哭的眼眶红肿，嗓子微微轻哑，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看到石磊与艾熏后，缓缓地向他们鞠了个躬，石磊与艾熏也点头回礼。

“喂，这个女人是直树的妻子吧，哭得可真够惨的。”

艾熏小声说。

“可不是么。”

石磊回应道。

听到脚步声后，蹲在厨房门口察看死者位置的陈夕抬了抬头。

“石磊，艾熏，你们来了。”

侦查组组长陈夕说道，石磊点了点头，艾熏着向陈夕敬礼表示敬意。

“死者名叫直树，年龄42岁，妻子是环佩，年龄37岁，有个七岁的小孩叫直木，尸体死亡时间大概是11月3号下午3点到5点之间，尸体被发现时全身无伤痕，房间内无打斗痕迹。”

陈夕说道，眼睛盯着厨房门口用粉笔描绘的死者轮廓的白线。

“毒杀？”石磊问道。

“可能性极大，尸体已经送往法医解剖室进行解剖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陈夕说道。“毒药或凶器有找到吗？”“没有。”

也是，这种问题问了也是白问，石磊心想，现在已经没有这么笨的人会留下这种决定性的痕迹了。

“他杀还是自杀？”

艾熏问。

“目前还不清楚，受害人身上的钱财都没被偷走，如果是他杀，那也不明白杀人动机是是什么。”

陈夕答道，艾熏点点头，手上拿着笔，把刚才听到的一切给记录了下来，石磊环顾四周，直树家的家具看起来也跟外墙的一样，很有年代感，家里大部分设施都是木制的，反衬着金属制的锅具、水龙头等显得格外刺眼，不过跟陈夕说的一样，确实没有打斗痕迹，但就当石磊想低下头去看死者位置时，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刺入他的眼睛，他急忙抬头，那白光正是厨房里面的水龙头反射过来的。

“怎么了？”

艾熏观察到石磊这个异常的反应。

“陈夕，你家的水龙头多久换一次？”

石磊神情异常严肃，陈夕顿了顿，一时间被这个唐突的提问搞得摸不清头脑。

“这个……应该没换过吧。”

陈夕是他们三个人中唯一一个有房子的。石磊接着问：

“也就是说比其他设施寿命都要长吗？”

“嗯嗯，是的。”

陈夕仍然一头雾水，他开玩笑道：“咋了，石警官要买房了。”

然而石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他的眼睛还是盯着那个水龙头，艾熏与陈夕都意识到了，毫无疑问，这是石磊发现猎物的神态，他扭过头，看着陈夕一脸坏笑的说道：

“这个水龙头是新的。”

陈夕有点惊讶，他显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不过从水龙头的光泽来看，这个确实与其他家具格格不入。

“所以呢，所以呢？你是咋想的？”

艾熏满脸期待的问。

“不知道啊，可能是碰巧换了吧。”

石磊耸耸肩，又恢复轻松的神态。

艾熏有点半信半疑，不过她也明白，就算石磊不是这么想的他也不会说出来，没经过验证的猜想我是不会说的—他的口头禅在K市公安局可谓如雷贯耳，因此他的选择性透露让很多警员恼火，这也就是为啥他有个外号叫“哑巴警官”石磊把目光收回，重新盯着死者的位置问道：

“第一个发现凶手的人是谁？”

“是死者的夫人—环佩。”

陈夕说道，他打了个手势，那两个警员就把环佩带了过来。

“陈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环佩醒着鼻涕，眼眶依旧红肿，陈夕向石磊使了眼色，石磊心领神会，他开口道：

“您好环女士，我是刑警第二支队的石磊，想就您发现尸体的相关细节询问，请您如实回答。”

“好的警官，我知道的我都会说。”

环佩微微低头，艾熏拿起笔，开始笔录。

“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丈夫遇害前的样子是在什么时候？”

“在11月3号我出门前。”

“请问您出门干什么？”

“买明天我们一家的早餐。”

“您是有个小孩吗？”

石磊问道。

“嗯嗯，一个男孩，叫直木。”

环佩撩了撩头发，脸上散过一丝焦虑。

“他一天都呆在补习班，我想补习班的老师可以作证。”

环佩还没等石磊提问，就抢先回答，石磊点了点头，这让他有些意外，她很聪明，这是石磊对她的第一印象。

“那么请简述一下您发现尸体的过程。”

环佩点了点头：“3号下午，我从超市买完明天的早餐回家，进门后就看到了直树他……”

说到直树的死况，环佩又悲伤道失声，但石磊接着就问：

“也就是说，案发前后，您一直呆在超市？”

如果她没撒谎，那么这将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石磊心想。

“是的。”

环佩回答，脸上没有一丝慌张。

“您回家时，有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或者听到异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