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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十字架,宛如用北极冰冻的云彩塑造而成,闪耀着一层金色的佛光,庄严而永恒地矗立在那里。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车厢内回荡着赞美之歌。回头一看,只见车厢内的旅客都毕恭毕敬地拉下衣襟,肃立而起。有人胸前紧抱着黑色封面的圣经,也有人脖子上挂着水晶念珠,个个虔诚地双手合十,向十字架方向祈祷。
柯贝内拉和班尼路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柯贝内拉丰满的脸颊泛着苹果般的光泽,美得动人心魄。
不久,岛屿和十字架逐渐移至列车行驶的后方。
对岸也出现了银光闪烁的烟雾,不时可见芒草随风摇曳。
刚才那银白色还朦胧不清,仿佛正逐渐消失。但随即又出现了许多龙胆花,在草海中若隐若现,宛如柔和的磷火。
那只是一瞬间的景象。天河与列车之间的大地被芒草丛覆盖,天鹅岛在列车后方微微闪烁了两下,很快消失在远方,变得如画中一点。芒草沙沙作响,天鹅岛终于无影无踪。班尼路后座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位身材高挑、头戴黑巾的天主教修女。她垂下那双碧绿的圆眼,渴望再次听到那边的声音。旅客们依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班尼路和柯贝内拉心中涌起一股近似悲哀的、前所未有的情感,他们不自觉地用不同的语言悄声交流。
天鹅站就要到了!
十一点整准时到达。
绿幽幽的信号灯与白蒙蒙的灯柱在车窗外闪过,硫磺般的灯光也从窗下经过。列车逐渐减速,不久便看到站台上那排温馨、整齐的灯光,灯光不断扩大、延伸。当列车恰好对准天鹅车站的大时钟时,停了下来。
秋日凉爽,时钟的蓝色指针正指向十一时。人们纷纷下车,车厢内空无一人。
停车二十分钟。时钟下方如此显示。
我们也下去看看吧!班尼路提议。
好吧,下去看看。两人一同冲出车门,向检票口跑去。
但检票口只亮着一只紫红色的电灯,四周空无一人。他们四处张望,连站长和搬运工的踪影都不见。
两人来到站前一个由水晶雕刻的银杏树环绕的小广场上。
一条宽阔的道路直通向银河的青光之中。
刚才下车的那些旅客,不知去向,四周空无一人。
两人并肩沿着那条白茫茫的道路前行。他们的影子就像屋内的柱子,而屋子四周是玻璃;又像车轮的辐条,无数辐条向四面八方延伸。不久,两人来到了从车上看到的那片美丽的河岸。
柯贝内拉抓起一把晶莹美丽的沙子,摊在掌心,用手指轻轻翻动。
这些沙子都是水晶,每一粒水晶中都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梦呓般地说。
应该是吧。班尼路含糊其辞地回答,似乎想起曾在哪儿听说过。
河岸的小石子璀璨、透明,确实像水晶、黄玉或孔雀羽毛的化身,又像是剑锋散发的云雾般的银光宝石。班尼路跑到岸边,将手浸入水中。奇怪的是,那银河般的水虽然比氢气还要清澈,但确实在流动。两人手腕浸水处浮现出淡淡的水银色,浪花轻拍手腕,泛起金色的磷光。
沿着河岸向上游望去,只见长满芒草的山崖下,白色岩石宛如宽阔的运动场,沿着河流向前伸展。岩石上隐约可见五六个人影,似乎在挖掘或掩埋什么,时而站起,时而蹲下,间或有什么明亮的工具泛起白光。
去看看!两人不约而同地说着,朝那边奔去。白色岩石的入口处,立着一块光滑的陶瓷标牌,上面写着:普利茅斯海岸。对面河岸上,到处竖立着细铁栏杆,还设有许多精美的长椅。
喂,这东西真奇怪!柯贝内拉好奇地停下脚步,从岩石上捡起一个又长又尖的黑色核桃。
是核桃。你看,这么多。这并非河水冲来的,原本就嵌在岩石中。
真大啊,这个核桃至少比一般的大一倍,你看这个还完好无损。
我们快过去吧,他们肯定在挖什么宝贝!
两人手持黑核桃,向那群人靠近。左前方的河滩上,波浪如同温柔的电光闪烁;右前方的悬崖顶,一片如银子和贝壳雕塑的芒草随风翻飞。
两人走近一看,一位学者模样的高个男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穿着一双高筒雨靴,正匆忙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同时指挥三位助手挥舞着洋镐和铁锹挖掘。
千万别损伤那个凸起的地方,用铁锹铲,铁锹!再离远些挖。不行不行,不能乱来!
再靠近一些,只见洁白松软的岩石中,躺着一具巨兽的白骨,已有大半露在外面。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十几块四四方方的岩石上留有两只蹄印,整齐地排在那里,并标有号码。
你们是来参观的吗?那位学者模样的人扶正眼镜,望着两人问。
你们肯定发现了许多核桃吧?这些核桃大约是一百二十万年前的。这里一百二十万年前,也就是地质时期的新第三纪末期,曾是一片汪洋,这里可以找到大量的贝壳化石。现在河水流经的地方,古时候曾是盐水潮涨潮落的地方。这具巨兽的骨架是波斯兽。喂,那里不能用镐刨!要用凿子小心地凿。波斯兽相当于现在牛的祖先,以前这里到处都是这种动物。
您要收集这些做标本吗?
不,是用来考证的。根据我们的观点,这一带的地层既厚实又坚固,有很多证据表明大约形成于一百二十万年前。
但我们还想从其他角度分析,研究这里以前是否真的就是这样地层?还是原本这里只有风和水?或者是无边的天空?明白了吗?不过,你怎么又用铁锹了,下面埋的是肋骨,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大学者急忙跑了过去。
时间到了,我们得回去了。柯贝内拉查看地图和手表催促说。
那我们就告辞了。班尼路有礼貌地向大学者鞠了一躬。
哦,那就再见啦!大学者又忙于继续指挥挖掘工作。
两人担心错过火车,便向火车站飞奔而去。他们跑起来像疾风一样,既不喘气,也不觉得腿酸。
班尼路心想:如果真能永远跑得这么快,跑遍全世界也不成问题。
两人跑过刚才的河岸,检票口的明亮灯光逐渐映入眼帘。转眼间,两人已回到车厢原来的座位上,从车窗向外眺望刚才奔跑的方向。
此处是否有人?
一道沙哑而友善的男性嗓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发声者是一位身披破旧大衣的人,肩上扛着一块大白布包裹,红胡须醒目,背部略弯。
空无一人。班尼路耸了耸肩,权当打招呼。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巧地将行李搁在架子上。班尼路心中突然涌现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他静静地望向车厢前的大钟。一声清脆的哨声从远方传来,火车缓缓启动。柯贝内拉不停地打量着车厢的顶部,一只独角仙停在了电灯上,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阴影。红胡子看着班尼路和柯贝内拉,眼中含着老友般的微笑。火车速度逐步提升,窗外芒草与河水交替掠过。
红胡子局促不安地向他们发问: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