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皇夫之事,太傅也安排好了。”
“这是他新择定的人选,陛下相中谁,都出不了差错……”
我不死心:
“那科举和盐铁之事,还有新发的江南水患……”
林丞相立即开口:
“这些太傅也早做了安排……”
他朝我一拱手道:
“太傅说,陛下如今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相信陛下,能将赵国治理好。”
“好,好!”
我冷笑出声。
“他是铁了心要走啊。”
想起他不顾多年相伴的情谊,将我对他的所有心意都视而不见,一心只把我拒之门外。
现在,又不告而别。
我不由怒从心起。
“选皇夫之事先延后,其他的便先就这样吧。”
顾长意,你便这般想躲开我?
那便如你所愿吧。
少了他,我也不是做不成这个女帝!
9
“陛下,夜深了,您早些歇着吧。”
玉棠为我端过来一盏养生的茶汤,目光中含着担忧。
我将那茶汤一饮而尽,摆摆手道:
“折子堆积了许多,我须得先批完。”
玉棠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遇到难以决断之事,我不由心中烦躁。
手在桌案旁扒拉着,随意拽过一本书册来看。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顾长意熟悉的笔迹。
我忙将那书册一页页翻开。
是我从前写的策论。
顾长意在每一篇后头都做了详细的批注,嘱我如何应对各种情形。
“此事过于凶险,景和可再做斟酌。”
“此举甚佳,但仍有改进之处,景和可效仿前朝景帝变法……”
清俊的字迹下,是他对我难以磨灭的耐心。
想起幼时,我性子顽劣。
他那时还不是太傅,只是我的老师。
教我课业时,我却捂着耳朵,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教我写字时,我故意将他的砚台打翻。
他却一点也不恼,只是将砚台捡起收好:
“景和,继续写。”
我欲再打翻时,他却在旁边道:
“打翻一台,便多写一张。”
我只好乖乖低头写字。
我背不出那些经论时,总烦躁不堪,咬牙切齿。
他总是伸出手来,抚着我的头:
“景和莫急,我们慢慢来。”
可背着背着,我却又被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跑到了外头去。
他会站在花丛边,静静看着那蝴蝶跑掉,我气得跺脚。
然后走过来,朝我伸出手,领我回去。
教养我的姑姑会同他抱怨我性子太过跳脱,难以管束。
他叹着气道:
“淑妃娘娘去的早,皇上又不甚重视公主,劳烦姑姑多疼惜着她。”
自听到他说那句话后,我便彻底收敛了顽劣的性子。
我自小没有母妃,见到父皇的机会又少之又少。
顾长意是这宫里,唯一疼爱我的人。
再见他时,我拉着他的袖子,殷殷道:
“老师,从今以后,景和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他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
“好,那老师一定好好教景和。”
他教养我、扶持我,让我渐渐走入父皇的视线。
直到自众皇子公主中脱颖而出,被立为皇太女。
他也因着我,得封了太傅。
我激动地同他道:
“老师,景和做到了。”
他笑着抚我的发,眼中却含着泪。
嘴里喃喃着:
“我也做到了。”
现在想起,他这句话,明明是对母妃说的。
我心乱如麻,将那策论丢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起身翻找起来。
寻所有有关顾长意的东西。
有他留在上书房,批注了字迹的古籍。
有他为我撰写的策论……
翻看了大半夜,玉棠再推门而入,见到了红肿着眼的我。
“陛下……”
我哭丧着脸:
“玉棠,我想顾长意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把他找回来……”
玉棠面带犹豫道:
“其实,太傅走前,留了个信使在这宫里。”
“说陛下若是对朝政有疑惑,可以给他写信。”
我高兴地跳了起来。
点了点玉棠的头,咬牙切齿道:
“你为何不早说?”
玉棠扯了扯嘴角:
“您那日下了朝回来,不是说了,让太傅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才好?”
我瘪了瘪嘴,白了她一眼。
“还不立刻给朕准备纸笔?”
10
顾长意的回信到宫里那日,我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我将那回信读了又读,试图从里头读出点别的东西。
可是没有。
他认真地解答了我提出关于国策的问题,还中肯地给了我许多建议。
洋洋洒洒写了三页。
对于我斟酌再三,写下对他的那些问候和关怀,一句回应都没有。
我看着看着,气得笑了出来:
“玉棠,你看,他如今与我多生分啊。”
玉棠低着头道:
“太傅让那信使对您说,以后不相干的东西不要附在信里。”
不相干?
他竟然说,我那些问候,是不相干的东西!
我冷冷一笑,旋即便扯过一张纸来。
“他不是要为我解惑吗?”
我将我近日遇到的难决之事,以及我对朝政的困惑,足足写满了四页。
“玉棠,给他寄过去!”
不过几日,他又回了信。
足足回了八九页。
我读完,的确是受益匪浅。
可心里却渐渐低落下去。
因着我在那信中,故意问了他我该怎样择选我的皇夫。
他回了句:
“将门势大,皇夫可在世家子弟中择选,再纳几位将门和清流出身的贵君以平衡之。”
我哭着伏在玉棠的怀里:
“玉棠,我原本就不该对他还有指望。”
“难不成,我真要纳了别人做皇夫?”
玉棠微微叹了口气。
“陛下,你真的非太傅不可吗?”
见我将脸撇向一边,一言不发,玉棠悄悄在我耳边说:
“陛下,其实有个法子,可以寻到太傅的。”
“满宫唯有那信使知道太傅去了哪,咱们跟着那信使不就成了?”
11
那信使再一次收了我给顾长意的信之后,我与玉棠便乔装跟着他后头出了宫。
却没想到,那信使转了一圈,却不见了踪影。
我与玉棠四处寻他,转过身,却发现他在我们后头。
“陛下,太傅说了,您不必寻他。”
“您和玉棠姑娘,还是快些回宫吧。”
他朝我们恭谨地行礼,旋即便消失于巷陌中。
我气得跺脚:
“顾长意,你真是不识好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