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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剑,中气沉稳的话语是稳住朝堂的一根定海神针。
「回圣上,忽彝多年进犯我西部边防,黎民百姓烦扰不断。」
「往年我们忌惮于他彪悍的骑兵力量遂以和平相待,如今我大鄢国富兵强,此一战胜算可望。」
圣上当即下令由穆将军挂帅领兵作战,「此一战不仅为陈相报仇,更是根除我大鄢忧患,安抚边关黎民。」
「穆卿,朕允你十万兵马,等着你的捷报。」
穆将军神情坚毅的说:「无需十万,八万即可。」
「好!」
圣上龙颜大悦,「穆卿如此说来,此战必胜矣,君之功绩再添一佳话。」
接着,圣上话锋一转点到我头上,「隋侍读,你与盈玉的婚事,朕已有耳闻。」
「如今陈相已去,朕有些顾虑还是要说予你听。」
「原本你们两情相悦,朕不该多管,可盈玉是太子妃之妹,世子之姨母,日后更是皇后之妹。」
「至于你,你虽是三甲探花,可你的家世毕竟不比陈家,说出来难免令他人多思。」
我跪在地上局促不安,圣上的话说的我心头一紧,我和玉儿假装看不见的差距还是被血淋淋的揭露。
我比不上陈家,更不用说还沾了皇亲,我和玉儿的婚事怕是要夭折。
圣上好似看出我的慌张,话语又突然变得温和,「你放心,朕也不是要拆了你们这桩婚事。」
「只是你多少要有些令人刮目相看的功绩,也可避免他人非议。」
「如今与忽彝之战可谓一良机,你跟随穆卿同去边关,帮他协理战事。」
「待你们得胜而归之时,朕定当亲自为你与玉儿赐婚可好?」
原来是让我跟随穆将军征讨忽彝,有些功绩傍身,到时再与玉儿成婚就不至于丢了皇家的脸面。
没等我开口,乌太傅附和道:「隋侍读,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圣上一片苦心你难道要辜负吗?」
「况且有穆将军在,这战事还不胜券在握。」
穆将军倒是爽朗,向圣上承诺,必定保护好我。
我钦佩穆将军多年,能够跟随他征战疆场也是圆了我的儿时念想,况且征战结束后,我即可名正言顺的与玉儿结为夫妻。
只是陈相刚遇劫难,我又要离开,怕是玉儿会更加伤心。
圣上已开金口,我哪里有推脱的余地,只得满口应允感怀。
我不明白,明明是好事成双的良机,为何我心里却惴惴不安。
11
自朝中返回后,我便着急起来。
我嘱托太子妃照顾好玉儿,盈珮姐姐笑我太过紧张,她自己的妹妹定会好生照料。
我又告诉家丁们要妥帖安顿玉儿的起居,我跑遍京都的大小街巷,买了玉儿平日里喜爱的点心和话本,做完这些我还觉得不妥,甚至想买条狗儿留在家中陪着她。
总之,我就是怕玉儿会孤独。
时日如梭,很快便至启程之时。
我的玉儿红了眼眶,却没掉下泪珠。
陈相的离去果然使玉儿的心性变得坚毅,可她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
玉儿拉住我的手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在家中等你回来。」
我将玉儿揽入怀里,婚事不能如约,遇难不能相伴,我未尽人夫之责,又有什么脸面要玉儿安抚于我。
我只能再重复一遍我那无能的承诺:
「待我归来之时,定当娶你为妻。」
兵马已备粮草已足,出征之日将士们集结于大鄢都城外,披金带甲长枪在握,八万人马排列规整,颇有黑风过境之势。
「嘭!嘭!嘭!」
牛皮大鼓声如惊雷乍现,震天撼地,鼓声似有通神之力,听得人身躯内血脉翻涌。
我与诸位将领共登城楼之上,穆将军挂帅,他一身戎装的立于正中,神武英姿,好似一杆翻扬的旌旗,锐利的目光横扫而过,检阅着城楼之下的大鄢军队。
「将士们,我大鄢视忽彝为兄弟邻国,然多年来忽彝屡屡进犯我大鄢边境,更是派使臣暗杀我鄢朝丞相。」
「其行可诛,天必厌之!」
「此次讨伐忽彝,乃我大鄢护国扬威之战,我鄢军乃正义之师,天必佑之,定能大胜而归!」
穆将军口述的一段誓师之词,唤起勃勃士气,将士们齐声高呼:
「扬我国威!天必佑之!」
「扬我国威!天必佑之!」
声势浩荡,势如破竹,宛若金凤腾空蛟龙出海般气势磅礴。
我不觉跟着血脉膨胀,有我鄢军如此激昂之势,忽彝之战必能大获全胜。
12
风萧萧,路遥遥,月照空山,人影寒凉。
穆将军看出了我的恍惚,竟柔声细语的跟我说:「踏上征途,你便已是保家卫国之士,收起来那些儿女情长吧,战场要的是刚毅勇猛和灵通机敏。」
穆将军的话令我重振精神,不仅玉儿需要成长,我也一样。
我期许能成为穆将军这般坚韧的男子,既能守得住大鄢,又能保的了玉儿,这才是顶天立地之将士。
大鄢与忽彝边界植被稀少黄沙漫漫,天与地无限辽阔,昼夜交替之间黑白辗转变化莫测,景象万千。
已是初春时节,京城的桃花早就结了骨朵,可边关依旧冷的令人瑟缩。
远远望去,漫天黄沙之上丘峦迭起,沟壑纵横,如同海面之上千帆竞发。
寒风吹过,轰鸣之声亦如百鬼哭嚎,更为那一座座裸山土堆增添神秘,似要将生人之魂留于此地与其作伴。
我不禁感慨,古往今来有多少战士的亡魂困扰于此,才换来中原太平安定,君王的千里江山。
沿边西望,忽彝的京都繁锦城裹挟在滚滚黄沙之中,城墙高筑更显得神秘难测,等着我们一层层探寻。
鄢军在此安营扎寨后,这荒漠之上升起炊烟,响起人声才有了几分生气。
军营生活并非如我之前所想一般其乐融融。
我除了与各位将领商议战事,记录战况上报朝廷外,还承担起每日巡查各营,呼名点到之事,不免要深入士卒之间。
他们这些拿惯了刀枪棍棒的自然瞧不起我这个提笔写字的,有次我清晨点到之时,几个士卒违期不至,我命人去营帐内将他们寻来,见到我第一句却是说:「天下是老子拿命打下来的,你们这些读书人坐享其成,现在反过来管束老子,凭什么!」
周围人一起哄堂大笑,更有甚者吆喝着要我给个说法,一时之间我竟成了羞愧难当之人,丢脸至极。
不过,幸好赶上穆将军前来与我交谈近况,才制止了这场闹剧,为我解了围。
穆将军依旧身着铠甲,腰间配了军刀,星眼如梭剑眉皱起,威严之态令人折服,「隋大人乃圣上钦定随我军作战之官员,谁敢冒犯!」
「我鄢军历来军规森严,呼名不达,点时未到,顶撞主将,聚众调拨者,军法处置。」
待众人散去之后,我谢过穆将军,他目光盯住面前的千万将士,神色严肃的嘱咐我:「战场是吃人的地方,礼教廉耻没有威严地位管用,谁砍下敌军的人头多,谁说话就有分量。」
唉,玉儿啊……
同朝为官,我何时能如穆将军这般,文韬武略皆具,而又明理通达。
就在我感慨之际,有个小将士跑来我身边,看样子顶多十一二岁,怕是家里给了征兵之人些许好处,才被认为已过征兵年纪加入军营。
他蹑手蹑脚嬉笑着问我:「隋大人,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我疑惑,「何事?」
「隋大人,您能教我写字吗?」
我有些诧异,我方才刚因此被羞辱,现在竟又有人拜我为先生。
「你不嫌我不会拿刀?不会射箭?」
小将士连连摆手,「不嫌不嫌,隋大人读过书,会识字,我羡慕还来不及,怎会和那些人一般嫌弃您呢。」
「我年纪尚小,才不愿当个睁眼瞎。」
「再者,会写字后,我就能自己给我娘写家书了。」
「隋大人,您不白教我,我给您当磨墨童子如何?」
小小年纪,算盘打的倒是精明,我不禁觉得有趣,爽快应下这个差事。
「对了,你名为何?」
小将士有些难为情,「不怕您笑话,我生的贫困,名字起得低贱,叫冯牛蛋。」
日后我便有了跟班小将,每每我提笔撰写,他都会勤恳的蹲在桌案旁磨墨洗笔,待我得闲之时也会握着他的手在纸上描画。
相处时日久后我发现,这小将每次磨墨都用左手,即使用右手写字之时,也会用衣袖将其遮挡。
我不解,遂问:「你更擅用左手?」
小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而后他才羞涩拂去右手衣袖。
我看到五指之外,还有一小截形态怪异的小指。
「我生下来就是六指,逢人便被称为怪物,可又不敢贸然割舍,所以藏于衣袖之内。」
「还望先生不要介怪。」
我摆摆手,「原来如此,人生为自然之物,变化万千各有特征,何来介怪。」
不过我还真有个介怪之处,牛蛋这名字我叫不出口,总是冯儿冯儿的叫,又显得生疏。
于是我便想为他取个得体的名字。
我问他:「你小小年纪,为何参军?」
小将士眼里倏然来了精神,「杀敌略地,强我大鄢。」
「另外呢,参军有饷银可以拿。」
「我娘说这钱给我攒着,等娶媳妇的时候用。」
我钦佩道:「好一个强我大鄢,少年英雄,鸿鹄之志。」
「你若不嫌弃,以后就叫冯英志如何?」
「冯英志?好好,我以后就有名字了,多谢先生!」
少年欢喜雀跃,殊不知该说感谢之人本应是我,是他在这军营里给了我足够的体面与尊重。
13
大战前夕,诸位将领集聚于主帅营帐内商讨战略。
穆将军剑指沙盘,一条条分析着敌我之况,「忽彝人常年以打猎为生,性情多凶猛残暴,喜好杀戮,即使打不赢,可若他们杀的过瘾也会士气大增。」
「如若以方阵硬拼,我军必不得先机。」
「可这般暴烈的性子也有弊端,即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如若此战开头便没有让他们尽兴而返,一而再再而三,他们便会颓废丧志,三军怠慢。」
「那时我军再以强军之势贸然突击,胜券在握。」
见诸位将领纷纷点头无疑后,穆将军继续道:「因此,此战头三仗,我军要声势大雷声响,激起敌方怒气。」
「然作战则以守备为主,变化灵活,减少伤亡。」
「同时,我军近来要严于作息,天黑之后不得点灯,制造我军疏散慵懒之假象。」
我不禁感叹穆将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