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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
她一脸感激地朝我磕头道谢,迈过门槛时,却脚下一个孃强。
若不是绿意扶了她一把,她怕是要摔倒了。
三日后,喜儿坐上马车,去了京城。
未免横生枝节,我告诉李家,喜儿之所以去京城,是为了替我去佛前跪经。
为表虔诚,她得跪上七七四十九日。
车轮划过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还夹杂着清脆的喊声。
喜儿揭开车帘,寒风就这样灌了进来。
我这才发现不远处,欢儿一面呼唤着喜儿,一面朝前奔跑。
我让车夫勒住缰绳,欢儿很快赶了上来。
她鼻头冻得通红,眼里却亮晶晶的,献宝似的,拿出了一枚煮鸡蛋。
三下五除二将它剥了壳,递给了喜儿:“姐,你快趁热吃吧。
你现在还没到佛祖跟前,可以吃荤腥。佛祖不会怪罪你的。”
“外头冷得很,不要随便掀帘子,风都进来了。”我一脸不悦地提醒。
我也说不上自己为何生气,或许是因为我不喜欢冷风扑面的感觉。
寒风再次被阻挡在外,我有些昏昏欲睡,却听见喜儿说:“小姐,如果我挨不过钉床。
请您告诉我爹娘和妹妹,我是失足掉进了水里淹死的。
不要告诉他们我真正的死因,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隔日卯时,天上下起了雪珠子。
绿意为我撑着伞,我站在人群中,望着那个在钉床上滚动的身影。
血从她的衣裳里渗出来,不停往下流,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
最后一段距离,她紧闭着眼,像是已经断了气。
可终究宛如上岸的鱼,扑腾着翻了过去。
周遭百姓的窃窃私语传入我耳中。
他们都说,若不是遭受了天大的冤屈,一介女子,又怎会亲自告状。
其实不是的。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亲人过得好一点,让他们冬日能有棉衣炭火,灾年能吃上一口热饭。
仅此而已。
婆子试着喜儿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朝府尹禀告道:“大人,没气了。”
“拉下去先放在义庄。”
话音刚落,喜儿就动了动手指,拉住婆子的衣角。
在众人见了鬼的表情中,她用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人,民女要状告礼部尚书府上的余庄头和他儿子。他们逼奸良家妇女,毁坏秧苗。
前年大旱,因民女不愿委身。余庄头竟派人,将民女家中仅有的一点粮食抢走。
以至于民女的幼妹,只能活活饿死。”喜儿说到此处,不禁潸然泪下。
府尹的脸色,却变得好似打翻的颜料盘,格外难看。
他和父亲一向交好,如今喜儿告状,自然会选择息事宁人。
和我想的一样,府尹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哪来的疯子,满嘴里说的什么胡话。来人,还不把她给本官拖下去。”
话音落下,两名衙役应声而出。
“大人,民女所说句句属实啊。大人若不相信,民女有物证。”喜儿急忙辩解道。
“好啊,诬告他人,依大夏律,要处以杖五十,流放三年的刑罚。
本官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只用杖三十即可。来人,传板子。”
喜儿很快被强行按在长凳上,衙役取了麻绳和布满钉子的木板而来。
她才滚过钉床,如果再挨一顿板子,只怕小命不保。
就在喜儿被绳子捆住手脚时,我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无辜百姓施重刑。难不成天子脚下,竟连半点王法都没有吗?”我质问道。
府尹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下令:“来人,上夹棍 ,给本官狠狠教训这人。”
“大人要教训谁?”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响起。
庆和郡主扶着丫鬟的手,施施然从外走进。
百姓们跪了一地,府尹行了半礼,小心翼翼地赔着笑:“郡主身子金贵,还请挪步。”
“我哪里当得起金贵二字?大人好威风,连朝廷命官的女儿,都照打不误。
我不过是个郡主,还请大人也给我上夹棍吧。”
一番阴阳怪气,惹得府尹是敢怒不敢言。
郡主背后的端王府,才是他真正忌惮的。
喜儿也一脸急切,朝郡主开口:“求郡主替民女和那些惨死的女孩做主。
她们的尸身,都被埋在余氏的院子里。只要派人去挖,一定可以挖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