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朋友在试喝。

　　“过来了？”

　　老板一声招呼，屋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

　　其中最炽烈的那缕，来自许默。

　　我一怔。

　　他一怔。

　　我继续怔着，他已经露出明晃晃的笑来。

　　“你不是在图书馆上班么，怎么还会手绘？深藏不露啊！”

　　本以为至少得来三次的手绘墙，一天就画完了，多亏许默这个小工。

　　我勾勒，他涂色，怎么说不用帮忙都不听。

　　桌旁那位叫安馨的女孩，为喊他回去都快累哑嗓子，最后一次许默让她闭嘴，说影响到了他的创作。

　　黄昏的光从玻璃窗洒进来，恰好落在他的脸上。

　　我不敢多看，那张侧颜会杀人。

　　（9）

　　爸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张罗给我相亲。

　　我说，我肯定不去。

　　他们说，肯定给我找到好的。

　　俩人分头行动，什么亲戚朋友、同事同学，只要能扯上关系开得了口的，全都把我的照片发过去。

　　“家庭条件我们不挑！”

　　“身体有点小毛病也没事！”

　　“关键就是人好，以后不能欺负我家二丫头！”

　　我就像一件瑕疵品，终于被老板摆上柜台，并且卯足劲要卖掉。

　　前几天来“洽谈”的人非常多，毕竟光看照片我还是很有市场的。

　　但是鉴于爸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想必愿意跟我谈的人，质量一定非常差。

　　直到有一天，沈峰出现了。

　　那天我正常下班回家，一进门，发现客厅坐了两个陌生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眯着眼睛看人，像古装剧里的老鸨在招聘。

　　一个中年男人，衬衫配西裤，衣服还掖在裤腰里，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厅局风吧。

　　我好想喊救命。

　　“小然，快来！”老妈却将我捉了过去。

　　让她无比兴奋的二女婿就是宋峰，今年三十五岁，四肢健全，还是事业编。

　　她激动的想给祖宗上香，我家小然命咋就这么好哩！

　　【他比我大十二岁！】

　　“男人大点会疼人！”

　　【他太闷了】

　　“傻丫头，话多的能跟你过到一起去？”

　　总之他千好万好，要是错过了这个，我下半辈子准没好！

　　晚上，我气得跟姐姐抗议。

　　她半天才回我一句：别那么偏激，处处看。

　　（10）

　　我同意跟宋峰谈恋爱。

　　不是因为爸妈，也不是因为姐姐，而是——我疯魔了。

　　几乎每个晚上我都能梦见许默，每个梦的高潮，都是与他做着不可描述的事。

　　羞耻！

　　可恨！

　　你配吗？我问自己。

　　我必须让那颗不安分的心明白，一个哑巴的婚配天花板，只能是宋峰。

　　-

　　“他俩谈的可好了！”

　　宋峰的妈妈对我妈说。

　　是挺好的。

　　就像宋峰说的那样，他不在乎我哑巴，一个人说一个人听也挺好。

　　每次约会，都是他一个人在讲。

　　讲文学，点评莎士比亚和尼采，分析高尔基与鲁迅的差别。

　　讲电影，从二战大屠杀，到金瓶梅人体艺术。

　　讲个人成长史，从戒掉网游连连看，到苦战考公八百回合……

　　大概是我的始终微笑，让他感觉遇到了知己。

　　他不知道我内心台词一直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讲完？！

　　—

　　约会的地点，不是在小餐厅，就是在咖啡馆。

　　我没想到宋峰会把我带到「左岸对岸咖啡」，就是我画手绘墙的那家。

　　我是被他拖进去的。

　　“贵就贵，这顿我请。”

　　他误会了我的抗拒。

　　好在许默并没在店里，只有一桌不认识的客人。

　　“小然？”老板萧平认出了我。

　　我尴尬笑笑，试图让宋峰明白因为认识老板所以想换一家店。

　　宋峰说：“你们认识啊，那能不能打点折？”

　　我真想死。

　　萧平看了宋峰一眼，笑说没问题。

　　我只得落座。

　　这家店的咖啡是真的贵，最便宜的冰美式也七十多一杯。

　　宋峰点的很纠结，选了半天就选了冰美式，我自己点了九十六的椰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