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才会被临近的村子发现,等修道之人赶到时,连残存的妖气都寻不到了。
禁林有压制阵法,薛晏逢也奇怪,本来不应该能在这看见吞云的。
他正想着,吞云已经要接近他了,发红的眼珠闪着嗜血的癫狂,长鼻随意一甩,大批树木轰然倒下,他周围散着迷雾,嘶吼狂躁的吼叫声响彻整片禁林。
薛晏逢的手紧紧握住覆雪剑,另一只手护住怀中的小狗。
吞云越靠近,他手里的剑越铮鸣,直到身前的大树被扫开。
迷雾重重中,一双硕大又狰狞的血色瞳孔忽闪忽现,咧开一笑,露出尖锐锋利的长牙:“找到你了!”
锃!
薛晏逢飞身而起,覆雪剑迎面劈下,如霜雪般的亮光突破迷雾,化作长绸带裹粽子一样牢牢缠住了吞云。
迷雾渐渐散开来,吞云也不挣扎,那发怒的嘶吼声也止住了,一切看上去就像是已经降伏住了他。
薛晏逢却蹙着眉,心中的不安不断加剧,他缓缓后退,却忽的听一声布匹的撕裂声,他胸口一痛,唇边溢出一抹血来。
“收!”
覆雪剑重新收回来,薛晏逢不敢耽误,扭头就跑。
吞云的嘶吼声忽远忽近,覆雪剑同他命脉相连,方才被吞云所伤,为了保证覆雪剑的完好,他将所有伤害转到自己身上。
咳咳…
薛晏逢吐出一口血,黑眸含笑自嘲,大妖不愧是大妖。
怀中的杂毛狗突然跳出来,在前面奔跑,时不时朝他看。
这是…要他跟着它?
不知跑了多久,杂毛狗奔至一山洞,一头扎进去,阳光照下,清晰可见山洞外周有一层细微的光晕似水波颤动。
这是结界。
吞云的迷雾已到身后,薛晏逢握紧手中的覆雪剑,毅然走进了山洞。
突然眼前白光一闪,薛晏逢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满天飞沙肆虐,时不时在沙上卷起一层层沙浪,半空中突然涌起一阵气流波动,一抹白色身影坠入黄沙之中。
沙子松软稀疏,一只杂毛狗从深凹的沙坑中缓慢爬了出来,它趴在白袍人身旁,嘴微张着,露出尖锐锋利的牙,慢慢接近他的手,鲜嫩的鲜血滑入口腔。
风沙猎猎,迷了人的眼,再看过去时,杂毛狗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红袍男子,只是面前正横着一柄剑,他怔怔坐着,覆雪剑便铮鸣出鞘,不叫他接近地上的白衣男子一步。
薛晏逢醒来时,太阳已半红,正坠着落进一大座沙山中。
夹杂着细碎沙砾的大风不断拍打他的脸,薛晏逢一时间却有些迷茫。
“恭喜你,救了本座!”
一道清冽的少年音从身后响起。
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薛晏逢面色一冷,抓紧那只手,然后转身,反扣。
只听噗通一声,少年被压在他身下。
待冰冷的剑刃贴在少年脖子上时,薛晏逢才安静下来,黑眸中满是冷漠和谨慎,覆雪剑出了半鞘,他压着那利刃逐渐用力,问:“你是谁?这是哪?”
少年一身红衣,面容极好,一双绿眸不经意便闪出勾人的魅惑,微微抬额,脖颈瞬间滚出几滴血珠,他满不在乎,有些顽劣的笑:“何必这样动手,方才你才救了本座呢。”
“你是那只狗?”
听闻此话,少年笑着的脸一僵,双手瞬间挣开束缚,毫不费力地拨开他脖前的剑,又一脚踹开薛晏逢。
“若非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你刚入大荒便会被我吃了!”
他身上的妖气逐渐浓烈,身上的红色衣袍似烈焰般在黄沙中灼烧。
大荒?
妖族的聚集地——大荒?
“你到底是谁?!”薛晏逢的内伤还未好,又被他踹了一脚,强撑着半跪在黄沙上,手扶着剑冷脸看他,此人妖气漫天,绝非等闲之辈!
少年勾着笑,张扬又强大。
“本座名唤蜚隐,哦,对了,你们好像更喜欢叫我九渊!”
七妖之首的九渊!
覆雪剑在他手中不断铮鸣,他吐出一口血来,衬得唇色妖冶,更甚春色。
“心神合一,万物尤静;”
剑被他从沙中拔出来,少年一身白衣,依旧身姿挺拔,如雪山青松立于黄沙之中,手中覆雪在他指尖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相问若余,万变不惊;”
薛晏逢嘴角沾着血,一双漆黑的眸子却闪着倔强和坚韧。
他嘴中还未停:“望我独神,大道天成。”
蚩隐的笑冷了冷,还挂在嘴边,反倒衬得几分讥讽。
那人如箭羽般倏地冲过来,手中长剑寒意不减,在茫茫大漠竟生出片片霜雪向他倾覆而来。
那柄长剑方才还救过他的命,这会儿就准备要他的命了。
蚩隐身后的红光也化作长剑,迎面挡下,与他纠缠开来,他有些无奈:
“这是大荒,收起你那想要拯救天下的可笑梦想!”
薛晏逢抬头,那双黑眸不带情绪,像个冰冷的雪人,他手下招式不断变换,迎上那人的血剑,只道:“并非拯救,此乃修仙之道。”
“妖,都是要被除掉的。”
蚩隐不说话了,手上的动作越发狠辣。
赤色剑尖对上他的喉结时,覆雪剑垂在地面上,鲜血从他手臂滑落,一滴滴落在金黄的沙上,四周才安静下来。
“妖生来就是可悲的,你们倒是能修仙,能种菜,可以生活在不是满是沙子的大荒。
但我们不能,不知从何时起,所有的妖就都要被赶入禁林,大荒。
大荒不似你们修仙之地,这儿灵力就这么多,妖不拼命,就是死。
弱肉强食,才是妖族的生存之道。”
极漂亮的脸贴近薛晏逢,他的话很平静,却又带着暗暗的讥讽,犹如腊月寒冰:“我们削尖了脑袋逃出大荒,凭什么你们可以坐享其成?”
薛晏逢黑眸微颤,长长的眼睫遮住了所有。
蚩隐一笑,手中的长剑湮灭,化作殷红色的雾气,又散回他身后。
纤细的长指越过薛晏逢,指向他身后:“向此一千里,那是妖都,能活下来的都是大妖。若非我,你还未醒便早就被他们撕成碎片了。”
见他收手,薛晏逢抿唇,黑漆漆的眸里毫无波澜,看不出什么,他将剑收回剑鞘,又抬手抿去唇边的嫣红,不经意抬额回了他一句:“若非你,我自己进不来。”
那人笑容又僵在脸上,心中只觉得这人类小子事多,嘴毒,难控制。
唯一的优点也就是…长的好看了。
“这儿要怎么出去?”
薛晏逢看着大片天空,他隐约记得自己是摔下来的,可附近并无结界波动。
“哦~堂堂大——道长怎么不自己找?嗯?”蚩隐有些想笑,唇边溢出笑掩都掩不住。
他斜躺着,就这么席沙而躺,狭长的眸子里被微微发红的太阳映得亮晶晶的,长发被他挽在长指,一层层缠绕,松开,又直勾勾的看着薛晏逢。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薛晏逢却不生气,像他一样席地而坐,平静的说:
“我叫薛晏逢。”
继而抬眼看向他,嘴边也扬起淡淡的笑:“蜚隐是吧?那现在是你该求我了。”
蜚隐敛了笑,绿色的眸子直盯得人发颤,薛晏逢却不怕,拿下剑鞘,用衣角细细擦起覆雪来。